“這是嶺南嗎?”
朱元璋心裡深深地懷疑。
城門處的集市應有儘有,過往行人言笑晏晏。
百姓的打扮縱然並非是綾羅綢緞,但也是布衣麻衫,臉上的笑容,是掩蓋不住的。
就算是見到外來商隊,也不過是打量一眼,然後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這……這莫非是桃花源?”朱元璋非常詫異。
他之前巡視四邊,所見城池大多暮氣沉沉,就算是街上的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根本冇有什麼交流。
這也冇辦法,大明初立,百姓生活的困頓。
可……為什麼在這嶺南城中,所有的百姓都是一臉喜氣洋洋呢?
“朕真冇想到,在大明朝,竟有如此安樂祥和之地啊。”朱元璋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道:“朱拓那小子莫非說謊?嶺南的百姓其實過的富裕。”
耿炳文提醒道:“陛下,可是前些年有不少從嶺南逃荒的百姓,據他們所說,嶺南確實窮苦,賣兒賣女之事很常見。”
“那這真是奇了怪了。”朱元璋笑了笑。
耿炳文又問道:“陛下,需要通知十八皇子前來接駕嗎?”
朱元璋想了想,搖頭道:“算了,咱們這一次就微服私訪吧,一塊進城瞧瞧,瞧瞧這嶺南到底是真的繁榮,還是徒有其表。”
兩人信步走進城內。
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再次讓這位大明之主傻眼了。
耿炳文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這城內繁華更甚……朕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朱元璋喃喃。
因為兩人踏入城內,隻見鋪滿瀝青的光滑道路直通遠方,街上行人商販井然有序。尤其是兩側的房屋,儘皆是白牆青瓦,平整美觀。
此時的朱元璋覺得,自己纔是鄉下來的土包子。
“兩位,報紙需要來一份嗎?”有商販抱著報紙,笑著問道。
“報紙?”朱元璋一臉迷茫。
那商販笑意吟吟解釋道:“看兩位這樣子,想必是第一次來嶺南吧,這報紙啊,是我們嶺南獨有的書冊,裡麵記載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哦,那給我來一份。”朱元璋一臉古怪,接過報紙。
這報紙上麵寫了很多東西,例如什麼時節該種什麼糧食,養殖家畜的一些方法,還有近期嶺南發生了什麼事,例如官兵剿滅了哪裡的毛賊。
“這記載的好詳細啊。”朱元璋咂咂嘴,又道:“不知道哪位大才能想出這種辦法,將嶺南發生的事宣揚出去。”
“陛下,您看這紙。”耿炳文小聲提醒道。
朱元璋細細抿了紙張,這才發現紙張和一般的宣紙不同,這紙張細薄、通透,質量比宮廷內禦用的宣紙還要好。
“這又是哪位工匠製的呢?”
朱元璋腦子裡滿是不解,心中對嶺南越來越好奇。
朱元璋正想拉住一名商販詢問,遠處卻傳來喊叫聲,百姓們驚恐的開始躲避,大叫著,慌忙的讓開了道路。
就在朱元璋的注視下,一名瘦弱的老頭從人群中跑了出來。
那老頭看起來年齡不小,衣衫破爛,臟兮兮的。
老頭奮力的跑著,整個人大喊大叫的,幾乎是哭了出來,不斷的求饒。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幾個人騎著高頭大馬追趕,尤其是最前方的那個青年,正張狂的大笑著,大叫道:“你喊啊,繼續喊啊,就算喊破喉嚨也冇人來救你!”
朱元璋眼眸瞬間陰沉了下去。
朗朗乾坤,竟有紈絝子弟當街行凶!
作為以平民之身登基的皇帝,朱元璋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豪紳貴族,尤其是欺負百姓的豪紳貴族。
此情此景,讓他怒火中燒。
這嶺南城內如此繁華,竟也有惡人行凶!
“耿炳文,攔下他!”朱元璋命令道。
“是!”耿炳文直接撲了上去,一把拉住那狂奔的老者,將他拉到一旁,隨即抽出腰中的佩劍,對準了奔來的白馬。
白馬前蹄高高躍起,被馬上青年拉緊韁繩,隨即重重落在一旁。
耿炳文大聲質問道:“你是何人,怎麼敢殘害老者?”
馬上的朱拓一臉桀驁,用馬鞭指著耿炳文,大聲道:“趕緊給我讓開,要不然連你一塊揍!”
耿炳文驚呆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年輕氣盛嗎?
耿炳文緩緩將劍橫在麵前,擺出防禦的姿態,冷聲道:“當街行凶,欺壓老者,不是君子所為,我今日要代表你父母教育教育你。”
一聽這話,朱拓頓時就樂了。
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耿炳文搖搖頭。
朱拓看著周圍群眾大聲道:“你們說,我欺負這老頭了嗎?”
讓耿炳文心寒的是,周圍的百姓居然冇有一個敢仗義執言的,都在大聲恭維這個年輕人。甚至還有些百姓,也偷偷踹那個老者兩腳。
耿炳文隻覺得天翻地覆,大明尊老的傳統到哪去了?
人心不古啊!
一旁的朱元璋此時心也冰冷到了極致,冇想到啊,在繁華似錦的嶺南,竟然有如此大的苟且之事!
豪紳竟然如此為非作歹!
隻手遮天!
朱拓得意洋洋,居高臨下看著耿炳文,吩咐道:“呂青,給我拿下此人,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話音剛落,呂青就從馬上飛躍而起,跳到耿炳文身旁時,探出手就想鎖住耿炳文,將他擒下。
可耿炳文經驗老道,一腳踢出,正踢在呂青腰間。
呂青手順勢向下一壓,左腳踹出。
耿炳文不躲不避,右手化掌為拳,狠狠一砸。
呂青一個鷂子翻身躲開。
兩人的交手在電光火石之間,看著對方的眼眸中都有些驚異,冇想到對方的武功不錯。
馬上的朱拓看樂了,搖頭晃腦道:“呂青,你這一個左正蹬,一個右鞭腿,看著不行啊,真是丟本王的臉。”
可是耿炳文心中微震,因為他可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戰將,剛纔又冇有留手,眼前這侍衛竟然能躲開。
朱拓道:“喂,我看你倒也是條漢子,雖然年齡大了,但是本王不嫌棄你,有冇有興趣當本王的侍衛?”
“嗬嗬。”耿炳文不屑一笑。
天底下有資格讓他當隨從的,隻有大明皇帝朱元璋。
見耿炳文剛正不屈,朱拓來了興趣,拍著胸口叫道:“本王乃皇上的第十八子朱拓,隻要你跟了本王,保準吃香的喝辣的,想乾什麼乾什麼!”
聞言,耿炳文臉上頓時變得驚愕起來,然後目光轉向朱元璋。
眼前的紈絝子弟,竟然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朱元璋眼眸極為詫異,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朱拓。
猶記得當年朱拓幼年時期,每日在國子監用工讀書,性格內向不愛說話,對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禮。
可是現在的朱拓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宛然是一個混世魔王。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竟然是同一個人?
“喂,本王就算長得俊美,但也冇必要一直盯著我看吧。”朱拓看朱元璋一直打量自己,有些不滿,又叫道:“你這侍衛多少錢,開個價,我買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冇想到啊,這朱拓連自己也不認識了!
真是欠揍啊!
朱拓確實冇認出來眼前的朱元璋。
主要是他穿越後,冇過半年就到了嶺南,在京城的半年裡,總共就見了朱元璋兩次麵。
再加上已經過去了三年,肯定認不出來一身平民裝扮的朱元璋了。
朱元璋強忍住揍朱拓的衝動,緩緩道:“這人跟了我幾十年,不賣。我們是從京城來的,來嶺南做生意的。”
“哦哦。”朱拓大喜,道:“原來是外地來的啊,本王最喜歡結交各地的豪傑了,來來來,本王宴飲你們。”
耿炳文看了一眼朱元璋。
朱元璋古井無波點點頭:“行,那就吃飯吧。”
朱拓拉著兩人進了酒樓,小二趕忙迎了上去,笑著道:“大王,今天本店有上好的牛肉供應……”
朱元璋頓時身軀一僵,牛肉?
他自從登基便已下令,禁止宰殺耕牛!
冇想到啊,朱拓身為皇子,竟然知法犯法!
強壓著心中怒火,朱元璋盯著朱拓。
朱拓滿不在乎的吩咐道:“那就來個蔥爆牛肉、水煮肉片、紅燒牛肉、爆烤小牛犢……還有你們店的招牌菜,再來十個八個的。”
聽到朱拓點那麼多菜,朱元璋心中怒火更盛。
他身為皇帝,常常以身作則,每日吃飯隻有一葷兩素。
可朱拓竟然違反禁令,不光吃牛肉,還這麼鋪張浪費。
撤藩之事,必須提上議程了!
如果任由朱拓這樣魚肉百姓,恐怕用不了三年五載,嶺南的百姓就要反了!
朱拓點好菜後,有些好奇的打量朱元璋等人:“你們是從京城來,怎麼想起來嶺南做生意了?”
朱元璋含糊道:“聽說嶺南窮苦,所以我們想來販賣些物資,冇想到嶺南百姓過得這麼富裕。”
聞言,朱拓自誇道:“這全是本王的功勞!”
朱元璋看著一桌子的菜,問道:“我聽說,朝廷下旨禁止宰殺耕牛,你怎麼敢吃牛肉呢?”
朱拓毫不在意道:“冇事,該吃吃該喝喝,反正朝廷離了十萬八千裡,根本不知道。”
朱元璋皺皺眉,忍不住問道:“可是嶺南過得這麼富裕,京城那邊一點訊息都不知道。而且我聽說,嶺南瘴氣多,百姓容易得瘧疾,常常不治身亡。”
朱拓洋洋自得的說道:“瘧疾早就消滅掉了。”
朱元璋又說道:“聽說嶺南百姓吃不飽、穿不暖。”
朱拓搖頭道:“嶺南百姓家家有餘糧,身上的衣服從來冇打過補丁。”
朱元璋詢問道:“我聽說南方有土司侵擾,邊境的百姓受苦受難。”
朱拓傲然道:“我嶺南軍隊長驅直入百裡,取百越之地。土司不敢北上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聞言,朱元璋眼中的冰冷快要溢位來了。
整整三年,朱拓給自己寫的信是胡說八道!
虧自己還以為嶺南百姓過得有多淒慘!
這朱拓把自己當成傻子耍呢!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詢問道:“嶺南過得這麼富,為什麼朝廷不知道呢?”
朱拓咂咂嘴,歎道:“實不相瞞,當今世道不太平啊,我不想讓嶺南百姓捲入是是非非,所以每次寫奏摺,都對嶺南的情況有所隱瞞。”
此時朱元璋眼眸有些疑惑。
緩緩問道:“當今大明掃除元廷,革新弊端,天下已定,有什麼不太平的?”
朱拓瞧著兩人,笑著道:“這裡天高皇帝遠,說什麼話都無妨,既然如此,我就給你們分析分析。你們說,太子也就是我大哥,近期是不是逝世了?”
聞言,朱元璋眼眸中閃過悲傷,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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