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入夏以來,淮河以南便鬨了水患,聖上特派了欽差大臣南下暗訪賑災。
又擔心有人重蹈三年前“慎王貪墨軍晌與賑災銀”一案,故又欽點了秦赫隨行,封了他一個臨時指揮僉事的虛銜,行監官之職。
秦家乃純臣,秦赫又是聖上的親堂外甥,是以這份信任才能落在他這個小小的從六品翰林修撰頭上。
說白了皇上就是讓他去鍍金的,隻要順順利利把這趟差事辦好,回京之後必能高升。
原文中也確有此事,狗世子不戀愛腦時,智商是超群拔萃的,否則他也不可能以探花之身入朝為官,更是在多年之後位列一品太師,權傾朝野。
女主既不愛他,為何又要死死扒著他不放?
當然是因為秦赫背景硬,能力強,又聽話。
這麼一想,沈鳶覺得狗世子實在太可憐了,她都忍不住要為對方鞠一把同情淚。
好好的一位蓋世權臣,本應手握人傑或梟雄的劇本,卻因原作者的設定,變成了一個強行被降智的工具人,委實淒慘。
假如秦赫真能爬出女主的深坑,沈鳶甚至很樂意去拉他一把,避免文信侯府日後被抄家滅族的命運。
相處的日子雖不長,但秦家的氛圍她很喜歡,秦家人她也很喜歡,所以不止是自救,有可能的話她還想救人。
心思重重的沈鳶,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無聲凝望黑夜。
也不知聽了幾聲更響,才迷迷糊糊入睡。
她更不曾發覺,自己沉入夢鄉之後,睡在外側的秦赫悄然轉身,藉著窗外的月光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
次日一早,沈鳶哈欠連連地指揮幾個嬤嬤和丫鬟做最後的行裝檢查。
午時剛過,秦赫便要離京南下了。
這是他第一次離家遠行,秦家上下儘皆出動在府門前為其送行。
“好好當差,莫要辜負聖上對你的期望!”
文信侯秦晏語重心長拍了拍嫡子的肩膀,目光中飽含期待與驕傲。
“赫兒,你一人出門在外記得要照顧好自己,要吃好睡好穿暖,莫要太過勞累,熬壞了身子。還得當心流民傷人,多帶些拳腳好的家丁傍身纔是。”
秦老太君握著孫兒的手碎碎念念,人還未走,便已牽掛不已。
“早些辦完差回來,娘等著為你接風洗塵。”
和泰公主一如既往地霸氣爽利,言語中透露著對自家兒子莫大的自信。
二房夫婦、三房夫婦,及秦家的幾位少爺小姐也一一上前同兄長道彆,秦赫也一一認真做了迴應。
最後秦赫來到沈鳶麵前,從袖兜裡掏出一個精緻的錦盒,遞給了她。
“哈?給我的?”
沈鳶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白玉似的修長手指,表情瞬間呆滯。
秦赫眉眼溫和,嘴含笑意,“這段日子我不在,家中就有勞夫人多加看顧了。”
“喲……大嫂你看,赫兒他們小兩口夫妻感情就是好呢。”
二夫人蔣氏在一旁掩嘴打趣道。
“可不是嘛,待赫兒辦差回來,我看咱們府上很快就要添丁進口了。”
三夫人郭氏也笑著調侃。
麵對一眾長輩的調笑逗樂,沈鳶難得感到了羞窘,俏臉一陣發熱。
“啊……這該死的狗世子不講武德,突然送我禮物是啥意思?他不會是想睡我吧?”
對麵的秦赫嘴角微抽,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
“夫人權且收好,安心待我歸來。”
實在是怕沈鳶再“口出狂言”,秦赫一把將錦盒塞進她懷裡,瀟灑轉身,一個躍步登上馬背,說不出的從容優雅。
細碎的陽光落在他的青衣上,清俊的麵容猶如被鍍上一層金光,出塵脫俗。
這一刻的秦赫,彷彿神祇降世,美地驚心動魄。
沈鳶抬頭看他,不由自主捏緊了手中的錦盒,心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不怨她一時花癡,隻怪狗世子美色殺人。
“駕……”
秦赫的目光緩緩掠過家人,最終深深看了沈鳶幾眼,策馬離去。
沈鳶臉上的紅雲直到回了明瀾院才慢慢消褪。
好奇地打開錦盒,裡麵靜靜躺著一支鳳蝶鎏金點翠紅玉簪。
她在“懿祥閣”之前送來的圖冊上見過這支玉簪式樣,當季的新品,價值百金。
那可是一千兩白銀,沈鳶不由暗罵秦赫“敗家子”,買這華而不實的東西做啥,還不如直接折現給她呢。
吐槽歸吐槽,人家送的一片貴重心意,她還是得好好收著。
至於送禮背後的深意,狗世子都說了是答謝她看家的辛苦費,那便估且這麼以為吧。
秦赫離京後,沈鳶的小日子過得愈發自在。
老太君和婆婆都是疼小輩的明理之人,不用她們這些做媳婦的成天去跟前服侍立規。每隔幾日去請個安,一家人再一起吃個飯,平時還是各過各的。
一場夜雨過後,天氣變得寒涼,盛京要開始入冬了。
此時,沈鳶的孃家戶部侍郞府命人送來了一個好訊息。
她的大嫂生了,沈家這一輩的嫡長孫出世了。
沈鳶向婆母稟明瞭喜訊,帶上公中安排的賀禮,和兩個管事嬤嬤早先私下備好的新生禮,高高興興地回孃家為小侄子“洗三”去了。
今日沈家特彆熱鬨,來往的親戚眾多,沈鳶的到來還是引起了一陣轟動。
畢竟她高嫁侯門,日子又過得如意,親朋難免都會高看她一眼。
這不上前跟沈鳶攀談的人實在太多,等她被自家孃親王氏從熱情的人堆裡解救出來時,臉都已經笑僵了。
吃過洗三宴,看過軟軟香香的小侄子,沈鳶就被王氏拉回她從前的閨閣說體己話去了。
其實她已經猜到王氏要跟自己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王氏一進屋就猛盯著她的肚子瞧,開門見山道:“你咋還不見動靜?”
沈鳶近來被催生催得人都麻了,眼都不眨地瞎扯道:“婆婆說我還年輕,不著急,再多調養一兩年,日後纔好生養。”
王氏直接被她氣笑了,“你婆婆是個體麪人,說得那是場麵話,你還當真了?”
見沈鳶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王氏急得直跺腳。
“世子如今都二十三了,尋常人家哪個不是膝下有兒有女的,你婆婆怎可能不急?上次我聽說宮裡還有娘娘要給世子說媒的?”
沈鳶輕拍了拍王氏,安撫道:“娘,此事已經過去了,婆婆和世子並無納妾的想法。”
王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那也隻是眼下,再過些日子你這肚子若是再不爭氣,隻怕你婆婆就該親自往你屋裡塞人了。”
王氏自己就是當婆婆的,她很清楚在子嗣一事上,婆婆們對待兒媳的態度會是怎樣,她並不認為和泰公主會是例外。
所以在聽說了宮裡那件事後,她是真的為女兒感到著急。
若非之後和泰公主出麵維護了女兒的臉麵,王氏當初差點都要登門拜訪了。
正因如此,沈鳶纔不敢將婆母已在催生的事實告訴王氏,除了給父母增添焦慮之外,於事無補。
隻是王氏的苦口婆心,再度動搖了沈鳶“生子”的念頭。
她如今是生活在大雍朝的侯府世子夫人,並非二十一世紀的那個獨立女性。
若想在這個時代生活地更舒適,她就必須適應和遵守它的生存規則,而不是自不量力地去與它抗衡。
更彆提說要靠一己之力去改變它了,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反正她沈鳶是冇有這個能耐的,更不想找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自救,順便在力所能及時,拉秦家一把,如此而已。
王氏耳提麵命,關在屋裡“訓”了沈鳶大半日,直至對方再三保證一定會儘快懷上,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閨女離去。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王氏的先見之明,很快就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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