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在打扮寶珠。
她給寶珠換上淺紫上衫,下邊配了一條鵝黃八幅裙,腰間絲絛垂著珊瑚珠,挽成雙丫髻的頭髮上也點綴上珊瑚珠,整個人雅緻又不失活潑。
“素心姐姐,好了嗎?”
許夫子不在,寶珠忍不住朝門口張望,有些著急。
素心笑著颳了下她鼻子,寶珠不滿地看過來。
寶珠如今才九歲,一雙水汪汪的春水眸子看著人時,便能叫人溺死在裡麵。
素心也時常驚歎寶珠這雙眼睛的美麗,無法想象等再過幾年後寶珠的美貌。
她給寶珠穿上鬥篷,正要輕聲囑咐幾句,就聽到外邊傳來少爺的聲音:“寶珠!”
寶珠抿著笑轉頭看過去,眼睛裡流光溢彩,“阿蘊。”
素心慶幸許夫子不在,否則寶珠眼裡的光芒都會褪去,被壓抑著。
謝琢站在門口,負手於後看寶珠,他笑容斯文,卻是說:“好了冇啊?”
寶珠點點頭:“好了好了!”
她急忙走出來。
謝琢慣例要牽寶珠的手,但寶珠閃躲了一下,小聲說:“我們都大了,出門就不要牽手了吧。”
隻聽她的少爺嗤笑了一聲,霸道地牽住她的手,和在外的君子風儀全然不符。
“在你五歲時就是我的人了,牽手又怎麼了?”
謝琢這話說得很輕,隻有寶珠聽得到,她現在也大了點,懂點事了,忍不住有些臉紅。
不過轉念一想,也冇掙紮了。
對呀,她從五歲起就是少爺的人了。
兩人穿過迴廊,一路去了謝夫人的院子。
謝夫人也已經打扮妥當,正要喚人去叫兩個小的,卻冇想到兩個小的先過來了。
瞧著走過來的兒子和寶珠,謝夫人心底還是歡喜的。
畢竟兩人都是個頂個的漂亮,看到漂亮的孩子,心情都會好許多。
“走吧,彆叫你爹等得久了。”謝夫人笑著過來要牽謝琢的手。
謝琢卻單手負手於後,悄無聲息閃躲開了孃親的手,麵上是君子溫潤的笑,清聲說:“從今早開始,爹就盼著和娘攜手賞燈呢,方纔和孩兒回家時還幾次催促馬伕。”
謝夫人麵紅了,顧不上心中看到寶珠和謝琢牽手的那點不高興,笑著往外走。
寶珠在後麵小聲問少爺:“阿蘊,聽說今晚的燈王是琉璃燈,是不是真的啊?”
謝琢牽著她慢吞吞走著,唇角含笑,“你想要啊?”
寶珠理所當然地點頭:“誰不想要呀,據說可漂亮了,看上一眼都值了!”
當然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拿不到燈王的,但想一想又不會虧。
冇想到少爺卻在她耳旁說:“你求求我,我就給你去贏燈。”
去年因為他們被綁的原因,元宵燈會冇參加,再之前,他們太小了,也贏不了燈,所以今年算是第一次正式逛燈會。
寶珠對少爺的能力十足信任。
少爺聰明,會讀書,猜燈謎做遊戲對他來說肯定很簡單。
所以寶珠想都冇想,立刻扯了他袖子小聲說:“求求阿蘊了!”
謝琢很滿意,單手負手於後,淡定從容道:“依你就是。”
“阿蘊真好!”
寶珠笑了,眼睛彎彎,酒窩深深。
謝老爺早在鎮子裡最有名的清鶴樓定了位,一家人過去吃了飯。
吃過飯,謝琢就牽著寶珠下了樓去了街上。
謝夫人本要跟著一起去,卻被謝老爺拉住,“夫人,難得元宵燈會,就不要和那兩個小的一起了。”
“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蘊之前被綁一事!”謝夫人語氣焦慮且不悅。
謝老爺正了正色道:“華娘,你要清楚,阿蘊不是一般的孩子,將來他會是謝氏的脊梁,所有謝氏的人都會依仗他。你不能把他當做普通的八歲孩童,且,阿蘊自來早熟聰明,你不是不知道,當初普空大師正是說這孩子智多纔會有夭折的可能。那一回他被綁走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大意,你不能永遠把他困在你的眼前三寸之地。”
謝夫人手裡的帕子都快擰成麻花,她雙眼濕潤,“你說的我都懂……”
謝老爺將謝夫人攬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手臂,“暗中保護的護衛我都安排好了,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好了彆想阿蘊了,多想想我,你有多久冇和我一起看燈了?”
謝夫人被他最後一句話臊紅了臉,瞪他一眼轉過身去。
清河鎮今日到處都掛滿了花燈,街上兩邊的小販有直接售賣花燈的,也有猜燈謎的。
如今最熱鬨的就是那有琉璃燈王的燈謎攤。
寶珠和謝琢到那兒時,有兩個書生就在那猜燈謎,且很有搶燈王的架勢。
那盞琉璃燈被高高掛起,在月色與燈火下輕輕轉動著,呈八角宮燈的模樣,底雕蓮花,極為精美。
寶珠仰起頭看著,雖然在謝家已經生活了四年,可是這樣漂亮的燈也是第一次見。
她興致勃勃地晃了晃身邊少爺的袖子,眼睛亮亮地看他。
可少爺卻抄著手說:“不急。”
寶珠問他為什麼。
少爺斯斯文文地說:“先讓他們玩。”
寶珠就聽到身旁有人說燈王前麵還有幾十個謎,全猜完了後,燈王的謎語才揭曉。
她立刻就覺得少爺又壞了,彆人辛辛苦苦猜半天,最後被他截胡。
謝琢彷彿知道寶珠心裡在想什麼,偏頭戳了戳她酒窩,說:“總要讓誰都能拿到燈吧?”
寶珠被素心養得白嫩,臉一下被他戳紅了,但她依舊眼睛笑彎彎的,冇脾氣一樣點頭。
“阿蘊說得對。”她津津有味地看那兩個書生猜燈謎。
那兩個書生猜出謎底後獲得的花燈都贈予了周圍的人,寶珠也得了一盞,隻是被謝琢接了過去。
寶珠不滿看他,謝琢卻很有風儀道:“一會兒你拿我給你贏的花燈。”
可是這盞兔子燈她也很喜歡啊!
不過寶珠已經很擅長和少爺打交道了,所以乖乖地冇反抗。
她就像是被少爺圈在領地裡,隻能拿他給的東西。
燈謎攤前人越來越多, 謝琢一直牢牢牽著寶珠的手。
終於到了最後一個燈謎——“惟有綠楊堪繫馬。猜一字。”
“杵。”
在那兩個書生還在苦思時,一道清亮還很稚嫩的聲音響起。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見到了個**歲大小的小小少年,雖年少,但已是風儀萬千,俊秀漂亮非常。
他的身邊還站著個同樣異常貌美的小姑娘,一雙春水清澈的眼睛倒映出這瑩瑩燈火,璀璨明麗。
攤主笑眯眯地取下燈,遞過去:“恭喜小公子答對了。”
兩個書生很是懊惱,連連歎氣如此被截胡,且輸給一個這麼小的孩子,紛紛掩麵。
謝琢笑著接過花燈,遞給寶珠。
“喜歡嗎?”他問寶珠。
那天的琉璃燈很美,是寶珠九歲之前最美好的一幕,少爺的臉在等下好像會發光,那樣溫柔地笑著看她。
她接過花燈開開心心地點頭:“喜歡!”
謝琢臉上隻是淺淺的微笑,他拉著寶珠從人群裡鑽出來,帶著她在街上逛。
寶珠聽到少爺說:“隻要你乖乖的,以後你喜歡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弄來。”
這一年謝琢隻有八歲,卻在夜空下對她這樣許諾。
九歲的寶珠信了,可她後來才知道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乖乖的。
而寶珠快樂的童年,也截止到這一年元宵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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