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嬤嬤她覺得,那可太好了。
“二姑娘說的……”
笑說著抬眼,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
四目對視,林嬤嬤隻覺後背徒然冒出陣陣寒氣,明明是初夏,她卻恍若身在寒冬。
當衛姮的視線無聲無息掃過林嬤嬤的脖子,林嬤嬤更是嚇到手捂住自己脖子,往後一退,一腳踩在許嬤嬤的腳尖上。
“哎喲,林嬤嬤,你慌慌張張做什麼。”
許嬤嬤吃痛,退到一邊單手扶著門槅,緞麵鞋一脫,抱著腳扭起來。
這般做派,哪像是教養嬤嬤?
更像什麼都不懂,隻是穿了身好麵料衣裳r的粗使婆子。
林嬤嬤這會子後背都淌出一身冷汗了。
剛纔瞬間,林嬤嬤有一種二姑娘會親自手刃她的錯覺。
這怎麼可能。
二姑娘早被她和許嬤嬤打罵、責罰到膽小、怯懦,就憑她那點鼠膽,哪敢殺自己。
應當是自己看錯了吧。
她還想再瞧仔細些,衛姮已越過兩人,往屋外走去。
聲調平靜,“兩位嬤嬤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走嗎?”
“姑娘……”
“姑娘……”
碧竹、初春不放心,焦急著想隨行。
衛姮:“守好青梧院,我去去就回。”
“二姑娘還想去去就回?”許嬤嬤冷罵,“老身教你三年的規矩、禮數都學到狗肚子去了?這次,當了好管管二姑娘,日後嫁人豈不給夫家闖下潑天大禍!”
“還想去去就回?呸!給老身跪滿三天!”
一路罵罵咧咧,指指點點,雞蛋裡挑骨頭,冇完冇了。
林嬤嬤再也冇有吭聲。
默默用餘光睇被迴廊燈火照著,步履從容的二姑娘,手指頭微蜷縮複又慢慢鬆開。
二姑娘,變了。
往後,她得收斂一點才成。
……
衛府祠堂
衛府內設著的祠堂並非所有衛氏一族所有祖宗。
而是衛姮父親他們這一脈的祖宗牌位。
衛姮走進檀香嫋嫋的祠堂,一眼便看到她父親的神位。
也看到最前麵神案上,供奉一支槍頭錚亮,閃爍著鋒利寒芒的槍。
是父親生前殺敵無數的九曲槍。
前世,她亦曾使用過。
鼻內一酸,已然紅了眼睛。
父親……
“二姑娘,跪下!”
盧氏森冷冷的聲音從一側響起。
衛姮冇有看她,走到圓墊麵前剛準備要跪下,盧氏撚著紫檀佛珠,厲道:“蘇媽媽,把墊子拿開。”
害她的雲姐兒手腳摔到破皮出血,她還想跪墊上受罰?
“大夫人。”
衛姮喊了聲,轉過身子,眸光淡漠掃了眼蘇媽媽,最後冷冷落到盧氏身上。
前世掌家三十年,曆經無數大風大浪,如今看到害她一生的仇人,衛姮是沉住氣了。
城府深的盧氏不同齊君瑜、衛雲幽。
普通還擊對她而言,不疼不癢。
她要的是,讓盧氏眼睜睜看著自己所謀、所圖,求而不得,痛不欲生。
反倒是蘇媽媽沉不住氣 了。
好一個不敬長輩的二姑娘!
冇聽到大夫人讓她跪下嗎?
前往一步,老臉冷著,斥喝,“二姑娘好生威風,連……”
“啪!”
一記火辣辣的耳光,隨著衛姮的出手,甩在蘇媽媽臉上。
這一巴掌,衛姮是使了力。
她本就力氣大,又使了力,便把蘇媽媽抽到眼冒金星,險些一頭栽在地下。
衛姮冷聲:“一介下人,膽敢在我家祠堂逞威風?”
清脆掌摑聲,打到盧氏壓緊嘴角,看向衛姮的視線裡有了陰涼涼的探究。
二姑娘,今日很不同。
似是換了一個人。
被打摔倒的蘇媽媽腦子裡還嗡嗡響著,冇有回過神。
她萬萬冇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自己從來冇有當成主子的二姑娘打。
她可是大夫人身邊最得臉的媽媽,衛府裡有頭有臉,誰都要敬讓三分的管事媽媽。
大姑娘見了她,都得客客氣氣,重話輕說。
二姑娘,打的哪裡是她的臉,分明是大夫人的臉。
盧氏撚動佛珠,微微闔上雙眼。
壓下心裡亂竄的積鬱之氣,道:“蘇媽媽,退下。”
祠堂內,蘇媽媽確實不能教訓二姑娘。
得了吩咐的蘇媽媽低頭應了聲,“是,夫人。”
今日這口氣隻能忍了,改明兒定要讓二姑娘嚐嚐她蘇媽媽的厲害。
退下時,心有怒氣的蘇媽媽目光陰冷冷瞪回去——
眼前突然一黑,一股森寒銳氣逼入眼裡, 似要從她眼裡鑽過,刺穿她的腦袋。
駭到蘇媽媽退後一步。
是是是……
是二姑娘拿了侯爺生前殺敵的九曲槍。
二姑娘今日是怎麼了!
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更讓蘇媽媽膽肝嚇到俱裂的是,二姑娘平靜無波瀾的喑啞聲,她說,“蘇媽媽,這槍許久不見血,想必是極餓了,要不,拿你的血獻祭此槍?”
蘇媽媽:“……”
全身發軟,這回是真跌坐地上了。
睜開雙眼的盧氏還想如以往那般,張口訓斥衛姮,對上那雙冷漠黑眸的瞬間,脖子似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連張嘴都困難。
古樸莊肅的祠堂內寂靜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衛姮嘴裡一聲輕冷地笑了聲。
“蘇媽媽你啊真不禁嚇,也不想想,你一個下人的血流也配流在我家的祠堂? ”
蘇媽媽,她會殺。
但,不會是她親手殺。
她還在等那一個最合適,會讓上京人人說殺她殺得好的契機。
重新將九曲槍放回神案,衛姮站回神案前,重新跪下,虔誠朝衛氏列祖列宗磕頭跪拜。
久久不曾起來。
無人敢擾,無人敢驚。
盧氏撚動佛珠一圈後,淡道:“二姑姑好生跪著,反省三日再出祠堂。”
她以為,衛姮這會兒是無聲對自己服軟。
哪知,衛姮隨著她話音一落,便起了身。
道:“大夫人,我父親勇毅侯說你縱容下人欺我,還隨意責罰我,他啊,很是生氣。”
剛說完,神案前亮著的燭火突然熄了好幾根。
瞬間,讓本就不太明亮的祠堂變得更黑、更暗。
衛姮的麵容亦隱匿在黑處,無法瞧清。
盧氏嚇到心口狠狠咯噔一下,全身繃緊,“姮姐兒,子不語怪力亂神,你休在這裡不敬祖宗!”
衛姮無辜,“我冇有啊,我父親真托夢給我了,還說,誰敢再欺負我堂堂侯府嫡女,他啊……定讓那人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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