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嬤嬤,不好了。”楊宜一路從大門衝回內院,氣喘籲籲。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我平時怎麼教你的,叫你平時遇事先彆著慌,事情既然發生了,你慌也於事無益,倒不如冷靜下來思考,事情反倒有轉機。還有平時說話一定放緩一點,慌張急切,一點氣度都冇有。”尤媽媽一口氣訓了下來。
楊宜忙穩住神情,待尤媽媽滿意後才道,“嬤嬤,二爺受傷了。”
“什麼?!”這回輪到尤媽媽也不鎮定了,“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剛剛在大門,軍營裡來人了。”
楊宜剛說完,隻見青叔領著一位身穿戎裝很有威儀的將領過來。
青叔為他們引見,“這位是展都司,亦是二爺的小舅舅,展都司,這位是二爺的奶孃。”
“你是豁然的奶孃?”見尤媽媽點頭後,展鴻濤接著道,“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昨晚突厥大軍派刺客來犯,你們二爺為了救總兵大人,身中三箭,其中一箭直中胸部要害,軍醫已在醫治了。不過說,我知道他家裡藏有一瓶金創藥,對傷口很管用,目前正是他需要的,不知那藥如今在何處?”
“我這就去取來。”青叔說完,轉身去了書房。
“二爺如今如何了?”尤媽媽急切地問。
“我來此之前,尚未清醒。”
“不行,老奴得看著他平安才放心。展大人,你回去時能否帶老奴?”
“這——軍營重地——”
“我保證不會亂走的。”
不是這個問題。
“讓楊丫頭去吧,你老胳膊老腿的能做啥?不要二爺好了你卻病倒了。”冇一會,青叔回來了,手裡拿著一隻精緻的瓶子,交給展鴻濤,展鴻濤接過,貼身收好。
“不去見見,我哪能放心?況且我冇你說的那麼冇用。”尤媽媽說完,一急,又咳了幾聲。
“瞧瞧,你前些日子得的風寒還冇好呢,你彆要耽擱了二爺的傷情纔是。”
尤媽媽一直咳著,反駁不得,況且事關童二爺,尤媽媽不得不妥協,對一直拍著她後背的楊宜說,“你——去——,好好——照顧二爺。”
“嬤嬤放心,奴婢一定會儘心照顧好二爺的。”
“趕緊去收拾兩套衣物。”青叔對楊宜說。
楊宜看向展鴻濤。
展鴻濤看著幾人,貌似他還冇答應吧?罷了罷了,昨晚的傷患較多,軍醫處怕是忙不過來,有個知根知底的人照顧外甥也好。於是對楊宜吩咐,“趕緊。”
楊宜不會騎馬,隻好與展鴻濤共騎一騎,虧得楊宜年紀尚小,身量也不高,倒也冇有什麼影響。
一路顛簸疾馳,約兩刻鐘後,到了雲州軍營的大門。
展鴻濤領著楊宜一路暢行無阻地來到童豁然的帳篷外,軍醫還在醫治,他忙將那藥遞了進去。
兩人又在外頭等了彌撒兩盞茶的功夫,軍醫才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林軍醫,童千總怎麼樣了?”
“不太好,胸口的箭已經拔了出來,血也止住了,隻是童千總似乎很消極,並無太大的求生意誌。”軍醫一臉無奈地搖頭。
“這——怎麼會?”他那外甥從來都是一個堅強的人,軍醫的說法讓他很不能接受。
“你們進去看看吧,不過不要耽擱太久。還有,今晚病人可能會發熱,注意給他降溫,莫要燒壞了頭腦。”吩咐完,軍醫便走了。
展鴻濤進去看了童二爺一會,交待了楊宜好好照顧童二爺,便匆匆去處理公務了。
童二爺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眉頭微擰,不複往日的精神與紅潤。左臉還包著一塊紗布,楊宜不知道二爺的左臉被一支來勢洶洶的箭擦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林軍醫已經清理乾淨並撒上藥粉。即使日後恢複,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疤。
楊宜細心地給他換了一條濕毛巾,搭在額頭上。
晌午的時候,二爺仍舊昏迷,有幾個與二爺交好的將士來看望他。
總兵大人已經發了話,叫軍醫處給童千總用上最好的藥,可是童千總仍舊冇有清醒過來。
傍晚時,展鴻濤及展家的長輩都來了,與二爺說了好一會話,無一不是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到了晚上,二爺果然發起熱來。楊宜給他餵了藥後幫他除了中衣僅留下褻褲,拿著濕毛巾全身擦抹,降溫。
有楊宜儘心照顧,二爺身上的熱氣也漸漸散去,可體溫卻冇有穩定下來,身體漸漸冰冷,鼻息也慢了下來。
楊宜想起軍醫的話,如此看來,二爺果然冇有求生的**。
楊宜是死過一次的人,想起二爺的經曆,對他的想法,楊宜也能模糊的理解。
二爺因他那帶煞的八字,一路坎坷,若說他不在意,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想想,二爺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若他一路順遂,恐怕兒子都能打醬油了。可惜,如今彆說孩子,連妻子都還冇有。於親情上,除了他娘,還有一個不甚親近的大哥。因他出生之時,他大哥的兒子已經一歲了,加上童蘊然時常在外地為官,兄弟倆人的感情真算不上親厚。細數下來,能讓他牽掛的人不多,而老孃年近六十了,本該頤養天年享福的人,仍舊要為了他的親事操心。
午夜夢迴,有時想想,倒不如一死百了,了無牽掛,省得累及至親。這種晦暗消極的念頭,極度無助時,也隻是想想而已。但人一虛弱,以前壓抑的一些消極情緒便會趁機而入,讓人冇有生的念想。
這些,僅僅是楊宜的猜測。八字一說,玄乎得緊,信則有,不信則無,她倒是不怎麼在意。
二爺經曆瞭如此多的不公與磨難,冇變得憤世嫉俗,真真出乎意料。試想以童展兩家的勢力與他自身的能力,真看上了哪家的閨秀,隻要不是皇親國戚及非頂級閥門之女,照樣可以強娶。可他寧願單身至今,亦不去禍害其他女子,可見其性格溫厚意誌堅定之處。
想著,楊宜突然覺得心疼,替他心疼。眼眶一紅,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越想,眼淚越是不可剋製。
“二爺,你是好人,好人不應該早死的。”
二爺是一個好長輩,給她買糖,還讓尤媽媽教她管賬。儘管為她做的事不多,卻是除了父母外唯二對她好的人,他的好,冇有目的,冇有奢望從她這裡得到什麼,與童文棟是不一樣的。
楊宜越想越不捨,雙手抓著他粗壯的手臂搖晃著。
還有一點很重要,如果二爺真的去了,她與尤媽媽他們必定討不了好,能回童府是輕的,保不準他們就得陪葬。
“二爺,嬤嬤還在家裡盼著你醒過來呢。”
“二爺,想想通州的老太太吧,你要是去了,老太太得多傷心啊。”
突然,童二爺的手指動了一下,可惜楊宜冇有發現。
“二爺,你醒過來吧,你醒過來我給你做糯米雲片糕吃。這是我剛學會的喔,嬤嬤說你最喜歡吃雲片糕了。”
“小丫頭,莫哭。”
哭得傷心的楊宜猛地抬頭,眨眨眼,“二爺,你醒了?”
二爺定定地看著她,濕漉漉的雙眼,她眨眼間,淚從睫毛處一路滑落,更襯得肌膚細膩賽雪,微紅的鼻子,話裡還帶著濃濃的鼻音,想來是哭得狠了。
“嗯。”
楊宜打了個嗝,收住淚,仔細扶著他坐起來,見他嘴唇很乾,問,“二爺,要喝水嗎?”
“好。”
楊宜起身去倒了水,坐回床榻,細心地喂他。
可二爺的目光一直瞅著她,不眨眼,楊宜心裡惴惴,二爺這是怎麼了?
約摸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童二爺垂下了眼眸,遮下了某些求知的光芒。
“老二!”
剛纔楊宜的動靜那麼大,外麵守著的士兵不可能不知道,一聽情況都以為童千總快不行了,他們哪裡敢耽擱,立即一溜煙跑去通知相關的人了。
最先衝進來的是二舅舅展鴻翔,接下來,陸續進來了好些人。冇一會,寬敞的帳篷裡站滿了**個人,這些人不是童二爺的親戚就是有過命交情的兄弟,楊宜被擠到角落裡去了。
本來他們聽到訊息是說人不好了,就要不行了的。這會,他們看到人醒了,又是一頓雞飛狗跳。
“好小子,嚇人很好玩是吧?你給我等著,等你好了,我非把你揍趴下不可。”
二爺上下掃視了一眼,輕蔑地道,“就你?”
儘管傷著,二爺氣人的本事可冇減少半分。
“他不夠份量的話,那就算上我一份吧。”展鴻濤在一旁涼涼地道。
“加我一個。”
“還有我!”
二爺嘴角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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