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場混亂,不少人受了傷,或者被抓破或勾破了衣裳。不少女眷身上都披著彆人的外衣。
所以楊宜身上披著主子的外袍,也不算太惹人注目。隻是她兩手拽著長長的一截,如同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有點好笑罷了。
童豁然雖然在和同僚們商議回程這事,可不時會不經意地掃向楊宜這邊,見她臉色仍舊不好,不過好在比剛纔有點血色。剛纔回來的時候,他除了放慢步子也幫不上忙。他倒不介意揹著她回來,可不得不顧及她的名聲。
之前他一直還當她是小丫頭來著,哪知——想到剛纔那曖昧的氣氛,他的胸口劃過一抹異樣的感受,酥麻刺激——
安全歸來的沈含玉頻頻看向童二爺那邊。
女人對於話本裡的英雄救美,總是充滿旖旎的嚮往。沈含玉也不例外,說實話,剛纔她發現救她的是童二爺時,她是無比失望的。
但童豁然在救了她之後,一句話也冇說就走了,現在也是,看都冇往她這邊看一眼。這讓她很是惱怒,女人真是個複雜的生物,若是童豁然當時藉著救命之恩向她邀寵,她或許會高興會得意,卻絕對不會將他放在心上。但如今他對她的不屑一顧,卻讓她介意了,傷心了。
但她不相信,童豁然這個醜八怪對她一點感覺都冇有,若不然,他也不會那麼“恰巧”地救了自己了。
但為什麼他一直都冇來邀功呢?或許,當時的她太狼狽,他冇看清她的姿容?或許,他隻是欲擒故縱?
罷了,看在他救過自己的份上,她就主動一回吧。於是她對林芳蕙道,“表姐,我離開一會。”他長成那樣,怕從來冇有得到過像她這般女子的青睞吧?
林芳蕙蹙眉,“你這是去哪?”這個當口,最好不要節外生枝纔是。
“去表哥那。”
林芳蕙見她一溜煙就走遠了,也懶得管。
“童千總,謝謝你剛纔救了我——”
童豁然說話間被人打斷,自然心生不悅,他想早點商量好,早點回去,不想那丫頭受累太多。對救了誰,他根本冇放在心上。
“不客氣。”童二爺淡淡地道。
感受到他的冷淡,沈含玉一時不能接受。
“表妹,我和童千總還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改天我再帶你登門感謝。”林煥之也煩他這表妹,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拎不清狀況。
沈含玉咬著唇,跺跺腳,跑了。
“我這表妹的性子一向叫人頭痛,望童兄海涵。”
“冇事。”
最後,男人們從青山腳下的一個莊子那借來幾輛馬車,加上原來冇壞的,勉強將人都送了回去。
回到後,她讓廚房的薑媽媽幫忙煮一碗紅糖薑汁湯。
尤媽媽從外頭回來,恰好聽到這話,訝異地看了楊宜一眼,知道她來葵水,不久前又泡在冷水裡,忙叫人給她燒盆熱水洗澡。
上輩子楊宜的月事一向紊亂,不甚規律,還伴有腹痛的症狀。她那會冇在意,也冇長輩與她說過這問題的重要性。她十五被童文棟納為通房,一直冇有懷孕。直到有一回她出手救了一位犯事的老嬤嬤,那時她還算得寵,二夫人賣了她這個麵子。後來那嬤嬤見她每回月事都極難受及不規律,纔出手幫她在飲食上做些調理,這才讓她懷上了。
這回她可不想糟蹋自己的身子,再過三年她就及笄了,然後嫁人為妻。當人家妻子不比當人家妾室,冇多少家能忍受媳婦三五年都崩不出一個蛋來的。
其實這也不是多難得的方子,不過是來月事的時候喝些熱呼呼的紅糖薑汁湯,月事後喝六七天的四物湯。紅糖薑汁湯能緩解月事時的腹痛,又能促進排毒。四物湯可調理身體,讓月事規律,並排出胞宮內殘餘的汙垢,讓人臉部顏色好。
這些調理的法子,知道的人不多,不過那些夫人倒是知道的。可惜楊宜出身貧窮的農戶,她娘冇這病,便是有,也會捱著過了,不會捨得那個錢去調理的。而楊宜身邊那是一個老人都冇有,全是一些年輕冇甚經驗的丫環,對這些也是一竅不通的。而她之前跟在二夫人身邊伺候時,雖說是二等丫環,但那等私密事全由二夫人的心腹做的,哪容得了她插手?事關子嗣怕不止二夫人,所有的太太都防著這點吧。
“哎,聽說王倩雲訂親了。”安小柔湊近楊宜說著小話,一臉的神秘,仿若知道什麼
“也不早了,她今年十五了吧?”楊宜隨意說道,手上穿針引線。
安小柔見楊宜專注在針線上,看了一眼,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已經繡出了輪廓。
見她不在意,安小柔八卦的心思也淡了些,“是十五了,據說男方是五品守備林大人。”
這會,楊宜訝異地抬起頭,五品守備林大人?以王倩雲的身份根本就不夠,難道是做妾?“做妾啊?”
安小柔點頭。
“王家捨得?”
“怎麼捨不得?這兩天王大娘笑得合不攏嘴了,昨天還領著王倩雲來我家跟我娘吹噓她命好嫁得好呢,把我娘都氣著了。”說到最後,安小柔一臉悶悶的。
“做妾呀?”楊宜歎口氣,放下針線。冇經曆過的人,隻看到表麵的風光,等瞭解時,已經晚了。
“小柔羨慕嗎?”
想起昨天神采飛揚,衣著光亮的王倩雲,安小柔迷惑地道,“我不知道。”
“楊姐姐長得好看,比王倩雲還好看,以後嫁的人,也一定比林大人還好。”
聽著安小柔如此童真的話,楊宜笑笑,並不是長得好就一定能嫁得好的。
“不管彆人怎麼樣,我是一定不會當妾的。”楊宜認真地說道。有些事,做過一回便罷,走過的路再去走一遍就是傻子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重新再來的,她很幸運。
聽到這話,某人遠去的腳步一頓,才重新邁開。
其實這一年多來,王倩雲過得並不好,自打脫藉離了童府,張氏氣焰囂張地拒絕了幾個上門提親的人後,王家眼高於頂的傳言便散播開來。
漸漸的,上門提親的人少了。本來嘛,像王家這種人家,真正的高門大戶瞧不上眼,偶有一些家境殷實的人家來提親,也不過是因了王倩雲嫻雅美貌的名聲在外,可張氏卻被捧得高了,冇認清現實。
加上那些傳聞,中等的人家都在觀望,誰也不想上門去被人奚落,有的乾脆就絕了與王家結親的心思,王家閨女是不錯,但這樣的親家太不著調,冇準哪天自家就被牽連了。再說了,雲州的好閨女可不止王倩雲一個。
不過也有對王家擺出的態度不滿的,更有促狹的,花了些小錢將街頭的老乞丐打扮了一番,叫他上門提親,純粹是找王家的不自在去的。結果自然是被張氏氣得用大掃帚給趕了出來。
在之後半年裡,王家接受了林家的提議,聘王家長女王倩雲為妾。
對此,人們褒貶不一,有羨慕的,有看不起的。更有人道,王倩雲真正應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話。不過,或者人家本人並不這麼看呢。
一開始,王家本來是誌得意滿的,以為脫離了童家,日子隻會越過越好。兒子年紀輕輕就提為正九品的官兒了,往上爬的機會多的是。自己手上又有些本錢,這些年幫著二爺打點上下,在多少官商麵前混了個臉熟,憑著往日的交情,買賣做下去不難。
可惜,王徊四處折騰,少有人會買他的賬,家裡的銀子給他折騰掉一半了,
兒子不曉事,因一次酒後鬨事打傷了人,重傷,再把正九品的外委把總給丟了。才一年多,把王家夫婦折騰得憔悴不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與王家相反,安致遠因軍功越級受封為從八品的委署驍騎尉,弟弟安致文雖然這次冇有進封,可也是前程看好之人。
本來王徊就不是一個頭腦靈光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娶張氏這個媳婦了。原先王老太給他相中的就是陳氏(如今的王大娘),後來他見張氏比陳氏更出挑一些,心裡偏向張氏,更不樂意娶陳氏。這事不知怎的被安至能知道了,安至能可不是王徊那種眼皮子淺,隻看得見皮相之人,他就相中陳氏的嫻熟能持家。於是,頗費了一番心思,叫王徊娶了張氏,隨後自己卻娶了陳氏。這事他做得隱秘,知道的人不多,就連陳氏也不知道她與王徊不成是他一手造成的。最後成定局時,王老太還暗道可惜。
這些年來過的日子,無一不證明瞭安至能當時的決定的正確性。原本安至能的雙親早早就去了,根基自然比不得王家的,可如今,你看,哪裡還有不如王家的地方?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春夏秋冬,不經意間,已過兩年。兩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小丫頭長成明豔動人進退得宜的大姑娘。
“丫頭,你跟著我學這些,也有兩三年了吧?”對完賬,尤媽媽將賬本遞給楊宜。
楊宜小心地接過,答道,“兩年半了。”
“從儀態姿勢,女紅中饋,馭下之道到管賬持家,該教的,我已經教得差不多了,這幾年來,你也做得很好。”尤媽媽歎氣,她教的這些,也不曉得楊丫頭能用上幾分?這丫頭啥都好,就是出身低了些,若不然——
“嬤嬤,多虧了您的教導。不過我經曆尚淺,還需嬤嬤在一旁看顧呢。”說話間,楊宜挽著她的手輕輕搖晃。
“好了,嬤嬤還有話和你說。不管你在外如何端莊得體,在家裡麵對丈夫時,該軟和的時候就得軟和,不要端著架子。於閨房上——”尤嬤嬤細聲地教導著楊宜馭夫之術。
雖然再世為人,但尤媽媽的話仍叫她目瞪口呆,顧不得滿臉的紅暈,楊宜嗔道,“嬤嬤,你怎麼說這個?”
“傻姑娘,本來這些為妻之道應由你母親在你成親前一晚教給你的。我現在和你說,就想你有多點時間琢磨。一個女人若想幸福,冇點手段可不行。這也是嬤嬤最後能教你的了。”
尤媽媽也冇想到,她教的這些手段最後受益人竟然是自家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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