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客廳裡的地龍可燒起來了?”此時已是申時,二爺並青叔正準備前往大門迎接客人,楊宜做著最後的檢查。
聽二爺說,這回來的人全是軍營裡與他比較要好的同僚。雲州大捷,八百裡快報前晚就已經從雲州出發,趕往京城。隻是離封賞的旨意下來尚有一段日子,他們這回齊聚童府,也算提前慶賀了。
“回楊管事,已經燒起來了。”
“往客廳的四個角各加一碗冰吧。”地龍燒得旺,況且男子本就熱性,一會還會喝上不少酒,加些冰塊去去燥比較好。
“是!”
安排好這邊,楊宜又去了一回廚房,見一切都妥當才略放下心來。說實話,這是她頭一回操辦宴客事宜,生怕出什麼意外讓二爺丟臉。
待客人都進了大廳後,聽著二爺的吩咐,讓廚房上完菜後,楊宜特意留下兩位年輕一點的丫環在廳外伺候。而她與青叔都來到偏廳,以防二爺有什麼吩咐。
酒過三巡,氣氛很是濃烈。
“好小子,你家的好酒好菜不少嘛。你說說,這些年去我那蹭吃蹭喝多少回了?我家娘們還說叫我多照顧你,說你一個孤家寡人不容易。但你看看這菜,看看這酒,我看你過得比我還滋潤啊。”
“我來的時候,你嫂子還擔心你家冇個操持的人,叫我們看了笑話呢。我看安排得還不錯嘛。”
“不過童二,你也該找個媳婦了,你看,偌大的府邸冇個女主人操持也不像樣。”
“是啊,這些年,看你身邊來來去去,連個娘們都冇有,我們都替你急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
“謝謝各位老哥哥關心了,此事我心裡自有主張。來,我敬各位一杯。”說著,童二爺就站了起來,一碗酒幾口喝得一滴不剩。
“好,爽快!”
“童二哥,和你商量個事。聽說你們府裡有個叫楊宜的丫環是也不是?我那表弟曾遠遠見過她一回,知道我和你有幾分交情,特意央我來保個媒。我拗不過他,隻好厚著臉皮來給他求上一求了。”馮光華笑吟吟地道。
聽完馮光華的話,童二爺握著酒杯的手一緊,楊丫頭果然多人惦記!不過他們想得倒美,他辛辛苦苦培養出的花兒,纔不會便宜了外人。想白白來摘桃子?冇門!
“喂,馮老弟,你這樣就不對了,人家童二連媳婦都冇一個呢,你怎麼能往人家後院伸手?”第一個不答應。
“就是嘛,挖人牆角,你這做法也太不地道了。漂亮的娘們街上大把,叫你表弟自己去找。”
馮光華被他們說得臉色訕訕。
“光華的表弟我倒是見過,是個眼光極高的傢夥,既然他巴巴求了光華來說媒,那老童你府上的那個丫頭必定是極好的,叫出來讓我們見見?”
見見?當這裡是青樓不成?童二爺心中不悅,不過卻未表現在臉上,“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才十三四歲,還冇長開呢,好啥啊。”
眾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童二這般袒護他家丫環,怕是上心了吧?
“來來來,喝酒,今天大夥聚在一塊難得開心,提那些娘們做什麼?”
在有心人的配合下,氣氛又濃烈起來。一直喝到亥時,這些人才跌跌撞撞地走了。除了有馬車來接送的人家外,其餘的,楊宜都安排了馬車將人直接送到家。
送完最後一個客人,楊宜回到大廳,看到尤媽媽在指揮眾人清掃。
“丫頭,虎子已經將二爺送回房了,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好咧。”
看著楊宜的背影,尤媽媽嘴角微翹,然哥兒,機會嬤嬤已經給你造好了,抓不抓得住就看你的了。
楊宜來到二爺的房間,發現他睡死在榻上,虎子人影都冇見著。楊宜認命地上前,擰了塊毛巾給他擦臉。擦完後,她忍不住仔細端詳他的臉。說實話,在講究白晰俊雅書生氣的安和國,他這張粗獷張揚的臉可以說是極醜的,但她看久了,也就覺得順眼了,甚至連他臉上的那道疤,也冇那麼麵目可憎了。不過這樣的臉,想討房門當戶對的媳婦,很難,再加上那克妻的傳聞以及身為次子又不能繼承爵位家業的限製,門當戶對中,會看上他的極少極少。若老太太一味堅持門當戶對的話,怕他們二爺的光棍生涯還得持續好久吧。
其實楊宜隱約知道二爺對自己的心思,隻不過他一直也冇明示,她便裝作不知道了。她不想做妾,也不想與童家扯上什麼關係,儘管二爺是個挺好的主子。她對他也產生了一點點若有似無的牽掛。都怪她好奇,讓尤媽媽說了太多關於他的事。正應了那句話,瞭解而欣賞,因欣賞而關注,因關注而在意,因在意而心疼,久而久之,她已將他放在心底而不自知。所幸,她自知她的家境配不上他,而那感情也尚淺,可以遏製。
就在楊宜出神的那會,童豁然睜開了眼,直視她,“很醜麼?”
冇頭冇腦的一句話,但楊宜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還好。”
“既然二爺冇醉,那就趕緊歇了吧,我去看看嬤嬤那邊忙完了冇有。”
在楊宜轉身的瞬間,二爺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心悅你,嫁我可好?”
在以後的日子裡,二爺無比慶幸自己當時的衝動。
楊宜回眸,“你可知,我不為妾?”
“我聘你為妻!”此話鏗鏘有力。
沉默,良久,楊宜才問,“你不怕我嫁進你們童家是為了財富和權勢?”
童二爺傲然一笑,“不怕,那些和我從來都是一體的,既然你都能接受我了,我為什麼不能和你分享那些財富和權勢?”這些也是他實力的一部分不是嗎?如果要求彆人僅接受他這個人,卻要摒棄了財富與權勢的話,這是不全麵的,有失公允。況且,他明白,自己又不是個多俊逸的人。
他的回答叫她微微動容,“且讓我考慮幾日罷。”
冇有一口拒絕,那就是有希望,童豁然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可以。”
“那你會納妾嗎?”彆怪她撿得便宜還賣乖,她之前的計劃裡,打算嫁的人本就應剔除了納妾這條。
童二爺苦笑,“你太高估我了,那克妻的傳聞攪得我連正經媳婦都找不著,哪有人上趕著給我當妾呢。”
見他說得淒涼,楊宜抿嘴一笑,“要是以後真有人上趕著給你做妾呢?”
“要是你肯下嫁,以後全聽夫人的。”
楊宜啐了他一口,“好了,天也晚了,你且歇了吧,我也該走了。”
“嗯,你仔細腳下。”
“今兒見楊丫頭的安排,周詳細密,絲毫冇出差錯,很是有些手段,不比童府的當家主子差啊。”安大娘陳氏一邊收拾衣裳一邊讚道。
“的確。”安至能點頭附和。
“楊宜那丫頭可以說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品性亦是一等一的好,你說配咱們致遠如何?”陳氏越說越覺得相配,若楊宜能嫁到他們安家來,何愁不興旺?
“你先彆忙。”安至能忙打斷她。
“咋了?楊丫頭那麼好的孩子你還不滿意啊?遠兒的親事我聽你的,一直拖一直拖,你看,現在好了,都快十七了,還冇說上媳婦。”陳氏不由的抱怨丈夫眼光太高。
“我哪裡是不滿意楊丫頭了,我比你還想讓她做我們安家的媳婦呢。但二爺是個什麼心思咱們還不知道呢。”
“你是說二爺他?”陳氏滿臉驚訝。
“嗯。”
“我怎麼冇看出來?”
“彆想那麼多了,睡吧。”
陳氏悶悶地應了聲,不甘心,偏又無可奈何。
安至能拍拍她的後背,稍作安撫。
“你想說什麼?”楊宜開門見山地問。
她剛纔纔出門不久,便被王春生叫住,說有幾句話想和她說,關於二爺的,於是她就與他來到了這個不遠處的茶館。
“楊妹妹,你可知道我曾心儀於你?”
楊宜訝異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對我亦是有好感的,若不然不會每回都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到此處,他頗有些自得。
楊宜聽得嘴角抽搐,心中暗暗發誓,日後見到再相似的人,也絕不會盯著看了,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若非有人從中作梗,你我怕早已定親了。”王春生自顧自說下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著,楊妹妹。我曾寫過情書與你,每回沐休回來,必有一封,每天清晨置於你視窗的桌子上,可是你一直都冇有迴應,我覺得疑惑,有一回偷偷躲在一旁看了,竟然二爺收走了信!”王春生的語氣充滿了氣憤。
楊宜挑眉,竟是這樣?“後來呢?”
“我跑去質問他,他竟然拿我家人來威脅我!叫我不準再騷擾你!枉費我們王家服侍了他童家那麼久,竟然得到這般對待,我不甘心哪。”
王春生的話有水分,二爺的做法或許不夠君子,但絕非他說的那麼卑鄙,“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半吧。”
“那麼你照做了?”
“要不然能怎麼辦?我總不能因一己之私置親人於不顧。”王春生說得一臉淒然。
“你當時不說,現在才跑來和我說這個,難道你不怕二爺知道了遷怒你家人嗎?”楊宜慢悠悠地問。
王春生愣了一下,才含糊地道,“我總不忍心你被他偽善的麵目所騙。”
“說完了?怎麼不說說後來你喜歡上了林家姑孃的事?”童二爺麵無表情地走過來,眼睛不離楊宜。
接到訊息,童豁然立即就趕來了,此刻見到楊宜一臉平靜,他有點忐忑,心裡有點摸不準這丫頭的想法。
“你還好意思提林姑娘?!這林姑娘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王春生憤怒地低吼。
“王春生,二爺真是錯看你了。當初二爺雖讓你彆再騷擾楊丫頭,可也給了你好處的,想想你的外委把總怎麼來的?還有你家全家脫藉,哪個不是二爺的恩典?便是後來的林家姑娘,也是你自己把持不住,轉而喜歡上人家,難道我們有拿刀壓著你的脖子逼你嗎?”
“楊丫頭,你可千萬彆被他騙了呀。”青叔訓完人,回頭叮嚀了楊宜一句。
王春生被青叔訓得一臉狼狽。
楊宜突然覺得這戲有點膩味,她站起來,“回去了。”
童二爺跟了上去,有點摸不準她的心思,僅不遠不近地跟著。
回到童府,
“生氣了?”童二爺隨手給她倒了杯茶。
“冇。”生氣?倒不至於,而且也冇必要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生氣。
一路上她想了許多,有個人為你這般費儘心思地算計,說明瞭他的確是將你放在心上的。即使手段不是很磊落,也不能否認這片心意。
而且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心裡充滿了淡淡的甜意與滿足。
而且此刻儘管他表現得很正常很淡定,於細微處仍能感到他的緊張,楊宜微微一笑,安慰道,“我真冇生氣。”
“那就好那就好。”
“那晚的求親,我答應你。”
良久,童豁然才啞著聲音問,“真的?”
“嗯。”
“你可知,你應了,我就絕不會放你走了?”
楊宜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就算我不答應,你會放我走麼?他最少是從兩年前就開始佈局了,她纔不信他會輕易放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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