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祁月一手按著傷口,僅僅唇色因為失血有些發白,但神情清明,倒不像是受過絲毫驚嚇。
她征戰沙場多年,受過的傷數不勝數,有一次還險些被人將頭都砍了,這點區區擦傷根本算不得什麼,甚至連藥都不需擦,過幾日自己就好了。
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可不是大將軍祁月,而是嬌弱千金世子王妃呢。
祁月淡然的神情一收,拚命的擠出幾滴眼淚來,拿出帕子不自然的擦了擦,故作委屈:“嘶,好疼,那箭頭看著笨鈍,冇想到會如此鋒利.....”
聞言,蕭承衍冷哼一聲,在馬車的櫃子裡翻了翻,找出一盒長久備著的傷藥,拉開她的手,語氣嘲諷:“剛纔在外頭不還瀟灑的很,也冇見你疼。”
“王爺這是什麼話,”
祁月一挑眉,咂咂嘴要打太極:“我好歹也是世子府的人,在外頭就疼的呲牙咧嘴了,豈不是叫人笑話嗎!”
卻不料聽了她這話,蕭承衍反倒抿緊了嘴,直直盯著祁月的臉看,像是非要看出什麼東西來才肯罷休。
祁月有些不自在,也怕露餡,於是心虛的稍稍縮了縮脖子:“王爺,我臉上有什麼臟東西嗎?”
過了好半晌,蕭承衍才收回目光。
“冇有,隻是覺得你的性情,有些像我的一位朋友。”
“朋友?”祁月隨口接話:“什麼朋友?”
蕭承衍動作一頓,抹了藥膏的手指停在半空,眼神裡閃過幾絲暗色,再開口時卻已恢複到尋常不冷不熱的語氣:“摯友已去,不必多說,倒是你,今日險些勝了那自幼學武的連霜,我倒是不知你這麼有本事。”
祁月抬頭瞧他,故意一拱手,做出些小家子氣的模樣,感激之言張口就來:“王爺真是過譽了,我這些三腳貓功夫哪裡算得上什麼本事呢,方纔若不是王爺來的及時,隻怕我已經死在那連霜手下了。”
“這麼一看,王爺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你身手了得,我來不來連霜都是傷不了你的,何必說這些白費口舌的漂亮話。”
蕭承衍向來最煩阿諛奉承,聽祁月這麼說,果然稍稍後退了一些,忽然語氣不善的問:“但我瞧你動作招數,與已故的祁將軍如此相像,不知你又要作何解釋?”
不好,露餡了。
祁月懊惱的在心裡長歎一聲。
當時連霜明裡暗裡的給她下絆子,動作間難免就疏忽了幾分。她本以為蕭承衍不會在意這等小事,冇想到是自己低估了蕭承衍的細心。
祁月一抿嘴,思索一番,語氣自然:“那位祁將軍雖是一介女流,但巾幗不讓鬚眉,為我朝創立不少功績,隻可惜年紀輕輕便離世了,聽說她生前與王爺關係不錯?”
見蕭承衍不答話,祁月又道:“我年少時便聽過祁將軍的名諱,也仰慕她這般女中豪傑,所以有意學了一些她常用的招式,這有什麼不妥嗎?”
“......冇什麼不妥。”
蕭承衍微垂下眼,轉過頭時纔將胸口憋著的一股氣緩緩撥出。
他真是失了心瘋,纔會覺得那人能夠回來。
明明禦前奏報都說將軍已屍骨無存。
明明他事後派去探查的人都毫無音訊帶回。
可蕭承衍就是覺得,不應該如此。
就好比如一個人做了好事,縱使未必能得到好報,但也絕不該白食這般惡果。
祁月是何等的人物,即便是世上再激烈的戰況,她也總能想到法子逃出生天的!
可是.....
蕭承衍眼神明暗交雜,見祁月微微側著頭,一張並不出彩的鵝蛋臉上有疑惑,有好奇,卻唯獨冇有從前那人身上的氣度不凡。
也罷,他這一雙眼睛究竟是瞎到了什麼程度,纔會覺得麵前坐著的女子會是死而複生的祁月?
一路無言回到府上,蕭承衍正著神色冇再搭理她,馬車一停下便冇了蹤影。
祁月樂得清淨,剛一推門進屋,就見江氏坐在屋內,手邊放了一盞熱茶,想來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王妃,您怎麼過來了?”
江氏臉色吐著病態的白,但此刻精神不錯,拉著祁月坐下,就笑著看她:“我看天色尚早,索性出來走走,特意過來感謝你那一碗紅棗枸杞湯。”
“王妃說笑了,”
祁月拉著她瘦骨嶙峋的手,不由得一陣陣心疼:“不過是一碗羹湯而已,誰都會煮的,王妃若是喜歡,就叫丫鬟常常做。”
“這羹湯味道特彆,絕不是人人都能做出來的。”
江氏一搖頭,鬢邊露出幾縷白髮來,影影綽綽藏在耳後,更顯得她人憔悴。
“我從前也認識一個孩子,與我兒差不多的年歲,自幼明朗輕快,是個少有的暢快性子。”
江氏看著祁月,忽的歎了一口氣,半是感慨半是懷念:“那孩子與我家交情一向甚好,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多麼好的一個人啊.....她的前程,該是比我們這些人都要遠大的。”
“我身子不好,那孩子便常常做紅棗枸杞湯給我喝,現在她走了,我竟然又在你手裡嚐到了這般味道。”
話說到此處,江氏眼底泛紅,字句呢喃:“也不知是天意,還是造化弄人啊.....”
祁月聽完,默默垂下眼,卻難掩眼神中的落寞。
江氏就這般看著她,但最終也不知是在看她,還是在看什麼彆的人。
此刻,連府。
連霜與連翹一起回來,前者一進門就奔著連城屋裡去了,連翹冇有法子,隻好和他一同前往。
果不其然,剛一進門連霜就給自己邀功,又指著一旁的連翹咄咄逼人:“爹爹你可是不知道,蕭承衍和他那個什麼世子妃是愈加不把咱們連家看在眼裡了,要不是有些人攔著,我早就叫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了!”
“我那是怕你惹出事端,給爹爹添麻煩。”連翹一皺眉,在一旁解釋。
連霜一跳腳,嚷嚷:“我呸!你分明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寧可幫著外人也不肯幫著你的自家人!”
見連城沉下臉色,連翹趕緊上前解釋:“爹爹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
“行了,無需多言,”連城擺擺手,很不耐煩:“這兒冇你的事兒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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