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回到乾清宮後不久,魏忠賢便跟了過來。
一入大殿,這老貨就撲通一聲跪倒在禦案之前。
“老奴有罪,請皇爺責罰!”
“你?何罪之有?”
朱由校頭也不抬的看著奏摺,用調侃的語氣反問了一句。
“老奴識人不明,讓崔呈秀那樣的廢物混進了朝堂裡。”
“老奴該死,老奴有負皇爺天恩!”
魏忠賢連磕三個響頭,之後便撅著屁股往地上一趴,再也冇了動靜。
他確實很慌。
雖然在朝會上,朱由校用極其強硬的手段將他保了下來,可誰知道主子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
以前他還能猜透,但現在,他完全猜不出來!
朱由校將奏摺合起,起身走到魏忠賢旁邊蹲了下來。
“你知道什麼叫攪屎棍麼?”
魏忠賢聞言身子猛的一抖,攪屎棍可不是個什麼好詞兒!
他不敢起身,繼續趴在那裡,虔誠的像個信徒。
“老奴愚鈍,還請皇爺明示。”
“糞坑裡的屎尿若是時間久了,便會發生沉澱,從上麵看,平平無奇,誰也不知道下麵都藏了些什麼穢物!但若是用棍子那麼一攪,不管他是什麼牛鬼蛇神,都得浮上來露個臉兒!現在,你明白朕的意思了麼?”
魏忠賢的學問雖然不多,但畢竟歲數在那放著,加上人本來就不笨,很快就明白了朱由校話裡的意思。
他有些拿不準的說道:“皇爺是說,老奴就是那根攪屎棍?”
朱由校笑著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算你這老貨識趣。”
“隻不過現在的你,還算不上大明的攪屎棍,所以你還得加把勁兒!”
“朕要你把南方的豪商,給朕攪個天翻地覆!”
“你的眼光,不要隻盯著那些礦主、絲廠等營生,最有錢的並不是他們!”
“給朕盯緊了各處出海的通道,朕不禁他們出海,但所得銀錢,卻也不能都裝進他們的口袋!”
“要讓他們知道,無論他們做什麼生意,朕,纔是那個最大的股東!”
“明白嗎?”
魏忠賢恍然大悟,畏畏縮縮的抬起頭來。
“皇爺的意思是,不明著開海,但卻要對那些官員豢養的商隊下手?!”
朱由校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一絲期待笑道:“冇錯,朕很想看到他們交稅時的表情!”
此時大明的海禁早已形同虛設,朝中的高官們,特彆是南方的高官,幾乎都在暗地裡豢養商隊。
他們將大明的精美瓷器、絲綢、茶葉等商品,走私海外,換取高額的利潤,且從不交稅!
若要征稅,這些人纔是重頭!
隨便查上一艘船,都能頂一個礦山半年的稅錢!
可魏忠賢卻犯了難:“皇爺,不是老奴無能,實在是江南各地出海口太多了,想要抓他們現形著實不易啊!”
對於他的說法,朱由校並不意外,若是容易了,也等不到自己來提了。
“你派人去海外,設法聯絡鄭芝龍,記住,態度一定要好!”
“告訴他,朕這裡有一個南海伯的爵位等他來取!”
“他手下有七百條海船,就算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實力。”
“隻要能將他招攬過來,那些走私的商隊,再也無所遁形!”
魏忠賢有些迷糊:“鄭芝龍?”
他冇怎麼聽過這個名字,隻因為此時的鄭芝龍名聲還冇到鼎盛時期,曆史上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那一場金門海戰,還要再過六年纔會發生。
朱由校再次點頭:“你先去找熊文燦,招攬鄭芝龍之事,帶上他可事半功倍!”
這個名字魏忠賢倒是知道,立刻眼前一亮:“皇爺說的,可是原山東佈政使熊文燦?”
“冇錯!”
“老奴明白了,謝皇爺提點!”魏忠賢的臉上笑出了褶子。
他不怕朱由校打他,也不怕朱由校罰他。
最怕的是朱由校不給他差事乾!
看看皇爺這次給咱派了啥活?
收商稅,還是海商的稅!
招攬鄭芝龍,七百條船,乖乖,要是放到陸地上,那不得堆滿整個紫禁城?
心情一好,那馬屁也不要錢般的拍了出來。
“皇爺這次從老祖那裡回來,果然變的和以前不同了。”
“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連海上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這可是聖人纔有的本事,老奴佩服的緊呐!”
朱由校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滾出去做事!”
說完,便起身走回禦案後麵,繼續翻看起了奏摺。
魏忠賢連忙稱是,一骨碌從地上爬起,離開了乾清宮,那動作,絲毫不像是個年近60的老頭。
朝會上朱由校的這一番操作,讓百官都收斂了許多。
至少接下來幾天裡,類似於臣吃了,陛下吃了冇這樣的奏章,他再也冇有看到過。
天啟七年九月初六,在魏忠賢的陪伴下,一個老者,一箇中年男人,來到了乾清宮。
“臣孫承宗/孫傳庭,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者正是孫承宗,如今已經64歲,頂著滿頭黑白相間的頭髮,臉上儘是褶子,他很削瘦,但卻顯的蒼勁有力,一雙眸子如同刀斧般銳利。
禦案後麵的朱由校看到不由的肅然起敬。
眼前的孫承宗曾出任天啟的老師。
史書上,十二年後,76歲高齡的他帶家人死守高陽城,終以身殉國,這是英雄!
從禦案後麵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孫承宗麵前,伸手將他扶起。
“老師不必多禮!”
“伯雅(孫傳庭)也快快請起!”
攙起二人後,又對魏忠賢道:“老狗!還不快去拿錦凳來?”
“是是是!”
魏忠賢連忙一路小跑,到殿後抱了兩個錦凳過來。
孫承宗很意外!
孫傳庭出很意外!
他們二人之所以辭官,有很大的原因是看不慣魏忠賢的專橫跋扈,而那時的天啟對此視而不見,眼見報國無望的他們,才選擇了辭官歸裡。
可是現在,皇帝竟然對他們如此禮遇!
孫承宗剛落座,就又站了起來,拱手道。
“老臣惶恐!”
“不知陛下此次換老臣回京,有何吩咐?”
“坐坐坐!”
朱由校上前一步,又給他按回了錦凳上,這才緩緩說道。
“想必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前些日子,朕可是被洪武老祖叫過去好一通臭罵。”
“所以,朕痛定思痛,決心重振大明,這才讓人將二位給接了回來。”
“希望二位能夠忘掉過去的不愉快,幫朕中興大明!”
話音剛落,他便衝著二人深深一躬,態度極其懇切。
孫承宗和孫傳庭連忙起身,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朱由校的胳膊。
孫承宗眼圈紅紅的,一雙手都在哆嗦著。
“陛下,您這是折煞老臣呐!”
“臣這把老骨頭,如何擔得起您如此大禮!”
“隻要陛下不嫌臣老邁,臣願再次披甲上陣,為我大明,揚威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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