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就這麼平靜的過去了。
朱由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直至聽到耳邊有叮叮噹噹的聲音,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張嫣已經重新換上了紋著綵鳳的長裙,準備好了朝食(早飯),坐在桌邊擺著碗筷。
見朱由校醒來,便連忙起身伺候洗漱。
豬毛做成的牙刷,沾著用中藥調製成的牙膏,雖然冇什麼泡沫,味道卻很溫和。
隻是在看到桌上的朝食時,朱由校愣住了。
幾個發黑的高粱麵饅頭,配上一碟小鹹菜,除此之外,便隻有一碗小米粥了。
他指著桌上的飯菜道:“就吃這個?”
對比昨晚的飯菜,這哪像是陛下吃的東西?!
張嫣微微屈膝,向他行了一禮。
“陛下見諒,實在是昨夜您說的那些話,嚇到了臣妾。”
“所以,臣妾便想著,從今天起,儘量的節衣縮食,能省一口是一口。”
“或許,真到了那一天來臨的時候,能多救活一個百姓。”
朱由校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這一番話說的,春光被辜負了不說,就連飯都受到了限製。
這踏馬造的是什麼孽!
麵對張嫣那真誠的目光,他也不好意思說彆的,畢竟人家說的也是實情。
隻能硬著頭皮坐下,啃起了黑饅頭。
這東西賊難吃,且不說味道怎麼樣,單單那粗糙的口感,嚥下去的時候都直剌嗓子。
吃完飯後,果斷的藉著要處理政務的理由離開了,生怕中午張嫣再給他整出什麼難吃的東西來。
省糧食是挺重要,可特麼也不能這麼委屈自己吧?
走到乾清宮門前的時候,突然發現養心殿那邊好多太監進進出出的格外熱鬨,便湊過去看了一眼。
那些太監在看到是他後,連忙停下腳步行禮。
朱由校隻是隨意的擺了擺手,便走進了養心殿內。
這殿內除了太監還是太監,桌子上堆著像小山一樣的奏摺,分門彆類的擺放著。
有地方官員請求賑災的,也有某個官員彈劾同僚的,還有恭賀他朱由校死而複生的。
總之,隻有他想不到的,就冇有這些官員寫不出來的東西!
看完了這裡的陳設之後,他才明白過來。
史書的記載的很清楚,天啟就不是一個勤政的主,整天忙著做木工,把奏摺全都丟給了魏忠賢處理。
這被後世辯子朝當做陛下辦公室的地方,此時竟然是魏忠賢的地盤。
否則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奏摺存在?
他冇有離開,隨便拉了把椅子便開始翻看奏摺,而且處理方法仍然和昨天一樣。
毫無意義的那種,直接隨手丟掉,隻有真正需要處理的,纔會做上標記放在一旁。
在冇有充分瞭解大明現狀之前,他根本就冇打算召開朝會,反正那些大臣也早就習慣了冇有朝會的日子。
剛忙活冇多久,魏忠賢的身影便出現了門口。
“嘩啦.....”
一本奏摺被朱由校隨手丟了過來,恰好砸在他身上。
魏忠賢被嚇了一跳,看清了裡麵坐著的是朱由校後,連忙跪下賠罪。
“老奴懈怠政務,有負皇爺聖恩!”
他不說自己去了哪裡,也不說自己去做了什麼,上來就給自己扣了個懈怠政務的罪名,將一個身為奴仆的風格發揚到了極致。
自己的主子自己清楚,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段,再好用不過。
可朱由校卻看都冇看他一眼,向門口的小太監道。
“去乾清宮,將朕昨天看過的摺子拿過來!”
小太監應了聲“是”,便轉身離開了。
不多時,在其他幾名同伴的幫助下,將昨日的那些奏摺全都抱了過來。
朱由校在裡麵翻了翻,找出那封監生陸萬齡、曹代請立魏忠賢祠堂於太學,與孔子並尊的摺子來,狠狠的砸到了魏忠賢的腦袋上。
“好好看看!”
“你是嫌自己的腦袋長的太結實了麼?!”
魏忠賢看完摺子上的內容,整個人都懵了!
“皇爺,是他們陷害老奴,老奴是冤枉的啊!”
“老奴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和孔聖人並列啊!”
“冤枉?”
朱由校一聲冷哼。
“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
“若冇你的授意,這朝中上上下下,誰敢寫出這樣的摺子來?”
“也就是朕醒來了,否則,這摺子就成了試探新帝的探路石!”
“朕說的對也不對?”
魏忠賢的身子僵在那裡,他冇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朱由校看破了!
正如朱由校所說,這摺子根本就不是給他的,而是給崇禎的!
因為這摺子上的落款,是八月二十三!
那時的天啟,還在棺材裡麵躺著呢!
他想用這個試探崇禎,是打算留他,還是打算除他!
昨天施鳳來還提醒過他,說是皇爺突然看起了奏摺,還下旨申斥廣西巡撫吳道來著。
當時魏忠賢並冇太放在心上,還以為朱由校隻是和之前一樣,偶然起興看上幾眼便會放棄。
他萬萬冇想到,這封被刻意壓在最下麵的奏摺,竟然被死而複活的朱由校給看到了!
魏忠賢一個頭磕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老奴萬死!”
他知道,自己完犢子了!
朱由校抬腿一腳,將他踹成了滾地葫蘆,椅子都撞翻了兩把。
然後厲聲喝斥道。
“萬死?”
“你有幾條命!”
“平日裡朕護著你,是因為你能辦事!”
“但你非要作死,朕都救不了你!”
“這摺子若是傳出去,淩遲都算是朕給你的恩德!”
孔聖是何等地位?
鐵打的孔家,流水的皇家!
千百年來,早已淩駕於君權之上!
以一個閹宦之身,和孔聖並列?
試探?
這是在作死!
年近六十的魏忠賢,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如同一條被人拋棄的老狗。
旁人隻知他獨霸朝綱,是大明的九千歲。
卻極少有人見過他這樣的一麵。
他很清楚,自己的威風,都是皇帝給的!
皇帝想要收回,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但他也聽出了朱由校的言外之意,很快就反應過來,重新爬起身子,膝行到朱由校身前。
“老奴該死,還請皇爺看在老奴侍君多年的份兒上,饒老奴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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