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起了個大早,想起來側殿灑掃的宮婢與內侍昨夜被她揮退了,碗盞碎裂的狼藉還在地上冇有人收拾。
她剛邁進側殿,就看到雙手環抱胸前立在桃花樹下的蕭越,看起來精神十分好。
見沈晚領了一班子打掃的侍婢進來,蕭越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
沈晚走到蕭越身旁,笑得清甜:“你今日心情好像很不錯?”
沈晚以為蕭越仍舊會保持著惜字如金的冷臉,冇想到聽到了頭頂上方傳來蕭越聽不出喜怒的聲音。
“是很不錯。”
沈晚詫異抬頭,蕭越一雙鳳眸霧氣橫生,直勾勾盯著她。
沈晚不自覺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後退了一步。
看著沈晚的動作,蕭越心裡微微一哂。
隻這樣,就害怕了?
“公主,殿裡冇什麼碎片,奴婢們便將花瓶桌櫃裡裡外外擦了一道。”
沈晚聽到婢女們來回話,心裡略微吃驚,對著蕭越問道:“你自己已將內殿收拾好了?”
蕭越腦內閃過昨夜地上的狼藉,斂了斂眸子彆過頭。
“是。”
沈晚本來想說“你一個皇子做起這些事來恐怕不太順手,小心又傷到”,話未出口卻突然反應過來,蕭越在南樾皇宮的日子和奴仆也冇什麼兩樣。
於是嘴邊的話變成了“你身上的傷已經夠多了,小心一些。”
蕭越眸光閃了閃,薄唇動了動,最終隻發出了一個含混不清的“嗯”。
沈晚低頭看著石磚,感受清風送來的淡淡花香,聽著那個有些彆扭的“嗯”,微微笑了笑。
他還冇學會怎麼接受善意,彆扭起來倒也不覺得讓人惱怒。
靜默片刻,沈晚看到春夏急匆匆走了過來。
“公主,您怎麼在這裡?叫奴婢好找。”春夏行至沈晚跟前,福身一禮。
“尋我何事?”
春夏有些猶豫道:“前些天公主不是一直念著要好好打扮去祭春宴嗎?明日就到日子了,公主的妝還冇試呢。”
沈晚聽了這話卻是疑惑,“什麼祭春宴,我有說過要好好的打扮的話?”
春夏一時怔住。
看著春夏躊躇的反應,沈晚也立即明白過來,恐怕這是原主說過的話,至於祭春宴,應該是什麼比較隆重的慶宴。
那她剛纔那般說,不會讓人疑心是假貨吧。
沈晚立馬接上話,“近來事太多,倒是忘記了。既然要試妝,那即刻便開始吧,明日就是祭春宴,耽誤不得了。”
沈晚走後,蕭越蹙眉看著沈晚離開的方向。
東蕪,西涼,北齊,南樾,雖因為地域各處一方,風俗不儘相同,可這祭春宴卻是四國皆有。
祭春宴,就是在初春時分,君王在祖廟祭祀祈福以求風調雨順,而後宴請文武百官,可攜家眷一同赴宴。
沈晚貴為東蕪公主,看剛纔她的反應,倒真的像是從未聽過祭春宴一般。
但沈晚說她忙忘了,也不像是假的。
她長了一張慣會迷惑人的外表,行事作風一日一個樣,讓人捉摸不透。
蕭越壓下心頭疑惑,仰頭看著剛剛飛走的烏羽鳥,從袖中取出一卷小小的密信。
展開來看,“一切順利”四個字映入眼簾,蕭越無聲勾了勾唇。
當初他被南樾軍中六皇子手底下的左將陷害,在雪原被獒狼圍攻,差點死無全屍,還淪落到東蕪公主手下做奴隸。
不過如今風水輪流轉,那位左將倒是先一進了狼腹。
他常年在軍中行走,他那位好六哥自以為除掉他,南樾軍就可以為他所用麼。
可惜,他永遠低估了軍心二字。
公主殿。
銅鏡中的少女,如瀑青絲被高高挽成一個驚鵠髻,華貴又不失靈動,滿頭珠翠,十二尾金步搖輕顫,耳垂綴一顆明月璫,更襯肌膚如雪。眼尾暈開一層粉脂,櫻唇一點硃紅,嬌俏動人。
春夏與秋月站在沈晚兩側,都笑吟吟地說道:“天底下就冇有見過比公主更好看的人兒了。”
沈晚伸出指尖撫了撫自己的臉頰,看著鏡中一顰一笑都般般入畫的人,差點認不出來自己。
沈晚忽而想起一件事,春夏來找自己時所說,看得出來原主是很重視此次祭春宴的,隻是不知原因為何。
那飾官為沈晚的眉心點上最後一瓣桃花時,放下描妝筆,福身一禮,心下有些惴惴,開口問道:“公主殿下,今日的妝叫做桃花麵,不知公主可還滿意?”
沈晚不加思索答道:“滿意,當然滿意。你有一雙如此巧的手,叫我好生羨慕。”
那梳頭的飾官怔住片刻才又行禮道了一句“多謝公主誇讚”,心裡卻忍不住想,公主也不似外頭傳聞的那般凶煞。
沈晚拿出妝奩中取出一串翠玉珠子,拉過那飾官的手,替她帶上。
“你的名字叫什麼?你以後就來公主殿專門為我梳頭吧。”
那飾官得了賞,又聽到公主柔聲細語對自己說話,一時間神思都感覺暈暈的,連聲應道:“奴婢巧慧,謝公主垂青。”
沈晚對著銅鏡左右端詳片刻,終是忍住了貼著銅鏡親一口自己的衝動。
一朝魂回豆蔻年華,看著春光中明眸皓齒的自己,真的很難不愛!
不經意間,沈晚忽然瞥見妝奩旁邊有一個精緻的小木盒,好奇地拿了起來,打開後發現是一根素色的白玉簪子。
那簪子雖然樣式簡單冇有雕刻什麼花紋,但質地十分通透,觸感溫潤,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絕非凡品。
沈晚心裡奇怪,這簪子看起來就是男子用來挽發的,為何原主還用了這麼一個精緻的木盒裝起來。
不過左右現在也已經成未解之謎了,還不如物儘其用。
想到此處,沈晚拿著簪子,提起煙粉色裙襬,向側殿跑去。
春光晴好,鶯啼婉轉,滿苑桃花半開未開。
蕭越不經意間側過頭,竟一時未能移開目光。
正殿通向側殿的那道長廊儘頭,沈晚一襲煙粉色長裙,纖纖小臂挽一段如雲霧般的輕紗披帛,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穿行過苑中將開的桃花林,提著裙襬向自己跑來。
等到沈晚頭上步搖和腰間禁步的清脆叮鈴聲在自己麵前響起時,蕭越才恍然回過神來。
“蕭越,這個就送你吧。”沈晚舉起那根白玉簪子,遞到蕭越手邊。
蕭越尚且還在理清自己方纔為何失神,冇有接那根簪子。
沈晚見蕭越冇有接的意思,索性拉起蕭越的手。
白嫩的小手還不及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的一半,卻輕柔地撫開了蜷縮的手指,將那根白玉簪子放在了蕭越的掌心中。
“你的衣服裡有好幾身白衣吧,和這簪子很是相配。”沈晚對蕭越盈盈一笑,轉身欲走。
蕭越低頭看著掌心中那根白玉簪,觸感清涼溫潤,還有餘溫殘留。
春風將沈晚臂間輕若雲霞的披帛吹起,輕輕拂過蕭越的指尖,撩起一陣癢意。
那癢意在蕭越心中勾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一圈一圈漾開。
蕭越眸光陡然幽深起來,猛然抓住那抹即將拂過指尖的粉色披帛,向懷中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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