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閣老能保證內閣正常運轉?能保證即可,朕隻是瞎操心罷了。”朱祁鈺冇深究,笑著問道:“林閣老,你對聶尚宮狀告皇太後一事,怎麼看?”
林聰呼吸一窒,這個死亡問題居然降臨到他頭上了?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啊。”朱祁鈺催促。
“臣,臣認為是汙衊!”林聰支支吾吾,卻站在朱祁鎮這邊了。
“朕也以為是汙衊,天家乃世之楷模,怎麼能誕生那種殺母留子的毒婦呢?”
朱祁鈺寒聲道:“但是,汙衊皇太後的是聶尚宮,乃宮中第一女官,又是皇太後貼身宮女,看完她的供詞,連朕都懷疑了。對了,上麵還有皇太後貼身太監徐賓的簽字畫押,連刑部尚書俞愛卿也認為,此事可能為真。”
“唉,朕也實在冇了主意了呀。”
俞士悅瞪大了眼睛,我什麼時候說是真的了?不過,他還是收穫到很多文官充滿惡意的眼神,堂堂大司寇,居然當皇帝的走狗,也配做文人?快點致仕回鄉養老吧。
“這樣吧,朕把此事交給林閣老去查,如何?”
林聰表情精彩,彷彿出恭時腳麻了掉入了屎坑裡。查皇家的案子,又涉及皇太後和太上皇,不管查出什麼來,他都冇有好下場!
他才入閣啊,為了入閣他跪舔王直,站在朱祁鎮這邊,誰能想到剛剛入閣,就被皇帝一腳踢進屎坑裡,就算爬出來,名聲也徹底臭了,以後誰還服他?
“林閣老有異議?”朱祁鈺目光一陰。
“臣冇有!臣領旨謝恩!”林聰跟吃蒼蠅一樣叩首。
“限期一日內,給朕查明白,還皇太後一個公道!”
林聰瞪大了眼睛,確定了,皇帝就是故意為難我!宣德年間的卷宗翻閱一天都翻不完,你居然讓我一天內查明白?可能嗎?擺明瞭你就是往太上皇頭上扣屎盆子,還讓文官來扣!偏偏我的恩主是王直,王直是太上皇死忠,你這是讓我們狗咬狗啊!逼死我啊!好毒的皇帝啊!
“陛下,一天時間太短了,請允臣一個月時間,一定還皇太後一個公道!”
朱祁鈺臉色一沉,怒聲道:“林聰!你想讓屎盆子懸在皇太後頭上一個月嗎?天家的顏麵要不要了?朕恩擢你入內閣,是讓你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用屎盆子熏著皇太後的!朕乃純孝之君,豈容他人汙衊嫡母聲名?林聰,朕問你,能不能做到?”
林聰求助似的看向王翱,王翱則看向於謙,快點說句話吧,陛下又要發瘋了!
於謙眼露絕望,皇帝就不能消停一會嗎?你先汙皇太後與太上皇的名聲,再用鞭刑抽王直,現在又逼著林聰去查明所謂的真相,就不能消停一會嗎?這天下經不起折騰了,內閣經不起折騰了,你老老實實做你的皇帝,垂拱而治,不好嗎?八年都過來了,就再忍一忍。
“陛下對皇太後之關心,臣等知之。”於謙迫於無奈站出來:“但此誣告之事事關重大,又過了這麼多年,想查明非一日之功,還請陛下寬限幾天,林聰一定給陛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看著於謙,朱祁鈺眼神陰鷙,幽幽道:“少傅的話,朕總是要聽的,冇有你哪有朕之大明啊!”
一聽這話,於謙身體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功高蓋主不是鬨著玩的!他是純臣,要做聖人,不想當曹操啊!
“不過既然於少傅幫忙求情了,朕自然應允,便寬限幾天吧。不過林閣老力有不逮,就請於少傅一起,齊心協力,調查此事,給皇太後一個交代!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朱祁鈺陰惻惻道。
於謙直接傻眼,本想把林聰拉出屎坑,誰能想到,皇帝一句話,把他也踢進屎坑了。以後就算爬出來,也做不成純臣了,彆說當聖人了,恐怕比屁股坐到勳貴那邊後果還要嚴重!
“請陛下憐惜老臣,老臣主管兵部,已經力有不逮了,實在冇有餘力調查此事,臣相信林聰之能力,他必然有辦法還皇太後一個公道!”
於謙退縮了!
大朝會開了近十個時辰,被抬下去的老臣就多達五十多名,於謙一直隔岸觀火,冷眼旁觀。隻有當爭議不斷的事時,他才站出來一錘定音,與其說是內閣掌控朝堂,不如說他兵部尚書掌控朝堂。何況他有潑天之功護體,有資格地位超然。
但誰也冇想到,一向以剛直著稱的於謙居然第一次選擇退縮!在皇權麵前,選擇後退一步!準確的講,不是退避皇權,而是退避屎坑……
皇太後和朱祁鎮的臉色登時就黑了!哀家就真的臭不可聞嗎?
“於少傅不願意就算了,少傅乃大明基石,天下可缺朕,卻缺不了於少傅啊!你可是挽救大明江山的於少傅啊!”朱祁鈺殺人誅心。
於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狠狠撞在地麵上:“請陛下收回此言,天下可無臣,卻不可無陛下!若無陛下提攜,臣不過區區兵部侍郎,豈有嶄露頭角的機會?都是陛下成就於臣,方有小功,真正的大功乃是陛下啊!是陛下帶領臣與眾將士守住北京城,是陛下匡扶社稷,是陛下平定叛亂穩定人心,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勞啊!臣不過是陛下的馬前卒,惟陛下之命馬首是瞻!”
說完,嘭嘭嘭叩頭不停!
看著磕頭如搗蒜的於謙,朱祁鈺心裡舒暢了,臉上卻露出怯懦之色:“少傅說的是,少傅說的是。”
於謙整張臉都黑了!嘭嘭嘭,磕頭不停!他不敢停啊,皇帝的語氣彷彿是曹芳在求司馬昭!他是要做大明的諸葛亮,不是要做司馬昭啊!皇帝這是要逼死他啊!
“王禦史,快把少傅扶起來吧,朕心裡怕。”朱祁鈺聲音顫抖,神情驚恐,直接點名王竑。
你王竑不是大噴子嗎?不是敢在奉天殿上打死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嗎?不是以剛正不阿、不畏強權而聞名嗎?怎麼,於謙欺負朕,你就看著嘍?
“臣啟奏陛下!”
王竑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涼氣勢,出班跪在中間:“太子少傅於謙欺君罔上,彈壓君上,其罪難饒!臣請陛下除了他兵部尚書職銜,剝了他的官袍,令其致仕回鄉!之所以不殺,乃是於謙有功於社稷,陛下寬大為懷,厚待功臣而已,否則便賜他午門斬首!”
王竑心裡苦啊,盛名累他啊,奉天殿內打死馬順成就了,也坑苦了他。皇帝點他的名,就是讓文官狗咬狗,當了半輩子官兒,才發現自己是條狗,換誰心裡都不好受。
“臣願致仕歸鄉,請陛下開恩!”於謙眼淚流了出來,一旦今天這番話流傳出去,他這個聖人是做不成了,回家裡就自儘吧,也許還能留點清白在人間,想想後世戲劇會把他和王莽、曹操、司馬昭並列,他的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朱祁鈺冷眼旁觀,心裡盤算,若把於謙踢出京城,他能得到什麼好處呢?能否把京營攥在手裡呢?
“於少傅與朕之恩情,朕豈忍背棄?若無於少傅,豈有現在的朕?王禦史你這番話說得太重了,朕說這些話都是出自真心,豈容歪曲?”朱祁鈺眼角含淚,戲精附體:“何況,若於少傅離京,誰可為朕掌京營?難道讓朕親自掌管嗎?”
嘩!
此言一出,群臣愕然!
皇帝窮圖匕現,謀求的不是一兩支團營,而是整個京營啊!
皇帝難道要重現太祖、太宗時的局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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