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都督,多慮了!”
“我是來給你道喜的,可不是來給你送行!”
項忠哈哈一笑,然後就讓一旁的獄卒打開了牢房大門。
一臉茫然的石亨,就這樣被放了出來。
“石都督,殿下此刻就在中軍都督府升帳。”
“在京師的高級武將,今日都必須出現在點卯行列之中。”
項忠一邊說,一邊伸手對石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郕王來了?”
石亨不由得一驚。
古時官衙官員查點到班人數,都是在卯時進行。
點卯,泛指點名。
……
五軍都督府中,朱祁鈺坐在上首,他的身邊是一眾將領。
隻不過相比於以往的的人才鼎盛,如今的五軍都督府顯得落寞了許多。
土木堡一戰,大量跟隨朱祁鎮出征的公侯都督戰死。
太師英國公張輔、泰寧侯陳瀛、駙馬都尉井源、平鄉伯陳懷、襄城伯李珍、左都督梁成等。
現在的五軍都督府,群龍無首,冇有一個人擁有足夠的資曆,能夠鎮得住局麵。
“想當初,太祖皇帝將大都督府一分為五,改設為左、右、中、前、後五軍都督府。”
“五都督府,各設左、右都督等官,由公、侯、伯等勳貴任職,彼時地位何其之尊崇。”
“五軍都督府與同管軍政的兵部,職權分明,各司其職。”
“五軍都督府負責軍隊日常管理、整理軍籍,後勤等,有統兵權而無調兵權。”
“兵部負責武官選授、軍隊調發等事。”
朱祁鈺帶著留守京師的武將們,一起回顧了五軍都督府的過往榮光。
“奈何今非昔比,堂堂五軍都督府,居然找不出一個可以統籌全域性之人!”
然後,朱祁鈺直指要害。
“臣等,愧對大明!”
武將們,羞愧的無地自容。
自大明開國以來,從來都是武將掌軍事。
如今朱祁鈺讓身為文官的於謙統領京師防務,這就是啪啪打武將們的臉,這就是讓他們無地自容。
這些武將們還記得,就在正統年間,五軍都督府都是壓兵部一頭的。
一次兵部尚書鄺埜,前來向五軍都督府要一些軍籍資料。
然而當時五軍都督府,以強硬的姿態拒絕了,非要鄺埜拿出聖旨。
鄺埜在意識到自己越權後,隻能連連道歉。
因為軍籍是五軍都督府掌管的,兵部不可以染指。
這才過了多久,兵部就已經淩駕於五軍都督府之上了。
“啟稟殿下,石亨帶到!”
伴隨著甲片摩擦的聲音,項忠回來複命。
“好!”
朱祁鈺對著項忠微微一點頭。
項忠也很懂事,他以挺拔身姿站到了朱祁鈺身邊,以為屏障。
對著項忠微微頷首過後,朱祁鈺的目光就落到了罪將石亨身上。
石亨,一個在曆史上譭譽參半的人。
在京師保衛戰中,石亨功勞力壓一眾武將武將,就算和於謙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戰後,石亨因功封爵,掌大明軍權,為武將第一人。
朱祁鈺抱恙在身的時候,命石亨代替前往祭祀,可見朱祁鈺對石亨的恩寵之濃。
然而石亨在得到朱祁鈺委以重任,視為左膀右臂的情況下,為了一己私利而背叛朱祁鈺,迎太上皇朱祁鎮複辟。
再加上後來於謙被冤殺,使得石亨被世人唾罵。
有人罵他背恩棄義,有人罵他殘害忠良,有人罵他眼裡隻有榮華富貴。
“好一個美須公!”
朱祁鈺隻是看了一眼石亨,就覺得他是一員良將。
石亨,方麵偉軀,美髯及膝。
乍一看,朱祁鈺就覺得石亨和關公很像,就差臉上不是紅色。
朱祁鈺雖然不滿石亨人品,可也冇打算這個時候把石亨怎麼樣。
要是這時殺了石亨,難不成朱祁鈺自己上戰場殺敵?
先不說朱祁鈺能不能催得動馬,能不能拉得開弓。
就說如今朱祁鈺身居高位,他也不會讓自己以身犯險,群臣也不會讓朱祁鈺輕易赴險。
朱祁鎮的教訓還曆曆在目,大臣們不可能讓朱祁鈺也重蹈覆轍。
至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朱祁鈺也是懂這個道理。
都說屁股決定腦袋,如今朱祁鈺千萬人之上,他也和那些權貴一樣,怕死。
榮華富貴也好,權勢滔天也罷,一旦死了,那就什麼都冇了。
“謝殿下誇讚!”
石亨心裡七上八下,不過他還是乖乖向朱祁鈺行禮。
“起來說話!”
朱祁鈺示意石亨平身。
“孤今日把話撂在這裡。”
“凡今後我大明將領有甲冑在身者。上下尊卑見麵之時,以點頭彎腰抱拳行禮即可,無需跪拜。”
朱祁鈺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在一種武將身上掃過。
朱祁鈺這是在學漢朝周亞夫,這是為了提升軍中士氣,更是為了拉攏這些武將。
“孤且問你,你覺得為人臣子者,該如何報國恩?”
朱祁鈺饒有興致的看著石亨。
“末將以為,為臣者,外禦強敵,內安百姓,對上忠貞,對下體恤,以聖人品德要求自己,每日三省吾身。”
石亨想了一會,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作為一個揚刀躍馬的將軍,石亨能夠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已經是搜腸刮肚的結果了。
“非也!”
朱祁鈺嚴肅的搖了搖頭。
“孤以為用六個字,便可以總結。”
“文死諫,武死戰。”
“臣子報國,在於忠於職守,甚至犧牲七尺之軀,亦在所不惜。”
“如此,不分文武,皆可稱之為勇。”
“忠和勇,千百年為華夏推崇備至。”
“忠勇如同關羽者,死後封神,享後人供奉祭拜。”
“堂堂華夏,天朝上國,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誠悌勤雅恒。”
“公子世無雙,於彬彬有禮之外,還有忠,還有勇。”
“如果冇有忠勇,就算那麼其他做得再好,也愧對華夏傳承之美。”
朱祁鈺知道,大多數武將的文化底蘊不足,所以纔在這裡給他們上了一課。
朱祁鈺也不是好為人師,他隻是需要在這種正式和武將們相聚的時候,樹立一個英明的影像。
“臣等,受教!”
一眾武將紛紛附和。
更有幾個將領,就要對著朱祁鈺行跪拜大禮。
“孤說了,不許跪!”
朱祁鈺突然出聲。
跪拜之禮,在朱祁鈺一個接受過眾生平等的穿越者看來,是屬於封建糟粕。
對於這種封建糟粕,朱祁鈺是打算慢慢移風易俗的。
其實古時皇帝和大臣相處,最開始是坐而論道,然後才慢慢演變成跪地伏身。
朱祁鈺推行甲冑在身不用跪拜,就是為了突出軍人的神聖使命。
一個國家不尊敬軍人,軍人社會地位低下,又怎麼可能會捨生忘死的保家衛國。
搓宋對待軍士黥麵刻字,讓軍人身體心靈受到雙重摧殘。
結果隻是華夏血性泯滅,隻是亡於異族之手。
前車之鑒,當為後事之師。
“臣等,謹記!”
準備跪拜的將領,連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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