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侯當場愣住,滿朝文武集體石化。
往日裡其他人同東陵侯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生怕侯爺一個不順心就把他們鍘了,甚至連東陵侯八十歲的老父親都冇這麼罵過他。
方源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還真把東陵侯喊懵了。
“泱泱大秦,洶洶萬民。擁崤函之固,坐巴蜀之利,國中甲士何以千萬計!然崤山戰事,我軍再添新敗,其中緣由何在,王上心中有數嗎?”
東陵侯心中咯噔一下。
崤山之戰,他作為主帥領軍出征,然而卻被魏趙聯軍打的丟盔棄甲連夜逃回鹹陽。
這件事朝中文武的很有默契的選擇閉口不談,可今天方源卻把這事擺到了檯麵上,這是想要他的命啊!
依照大秦律,敗軍之將罪無可赦,應斬首以慰陣亡將士在天之靈。
罪無可赦,代表免死金牌也不頂用,該死還是得死。
這條律法,乃是大秦開國先祖立下,哪怕他東陵侯權勢滔天也必須依律行事。
因為在大秦國,他這樣的土皇帝還有兩位——平陽侯、南鄭侯。
雖然都是大秦的土皇帝,但他們三個可不是鐵板一塊。
果然,方源此話一出,剛纔還睡意滿滿的平陽侯頓時來了精神,閉目養神的南鄭侯也睜開了眼。
同為先王托孤之臣,他們早就看東陵侯處處爭第一的行為不爽了。
眼下東陵侯火燒眉毛,他們也是看得樂在其中,絲毫冇有跳出來幫他解圍的意思。
東陵侯喉結聳動目眥欲裂,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豎子!
你這是要把老夫放在火上烤啊!
但礙於朝會,他也隻能壓下怒火,走到大殿中央向秦月容請罪。
“末將薛鬆無能,於崤山突遇敵襲,致使我軍遭逢大敗。請吾王準許末將整頓軍備,以求再戰!”
南鄭侯和平陽侯對東陵侯心存不滿,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正麵硬剛落人口實乃是不智之舉,非但落人口實,還會拂了秦王的麵子,給了另外兩位侯爺群起而攻之的理由。
而且以秦月容那軟弱無能的性格,百分百不會處死他,頂多是板子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這樣的把戲,東陵侯經曆的多了。
東陵侯的演出看得方源大呼過癮。
好一個以退為進!
不僅絕口不提死罪的事,還表現得一副鬥誌昂揚,想要主動請纓與趙魏再戰的模樣。
不愧是縱橫秦國幾十年的老狐狸,雖然平時蠻橫,但是該縮頭的時候真是一點不帶猶豫的。
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可以不死,但我必須亡。
方源跨步上前,與東陵侯並排而立。
“微臣欽天監主簿方源,昨夜夜觀天象,天南有一彗星劃過,此乃亡國滅種之兆。我國正逢崤山新敗,想來是昊天上帝在警示王上,朝中有奸佞當朝。還請王上下令,處死佞臣東陵侯薛鬆!”
這一句話把東陵侯憋得臉都紫了,平陽侯與南鄭侯則是眉開眼笑。
要不是不合時宜,他倆甚至都想給方源鼓鼓掌。
方源這話說的可太藝術了。
不僅揭了崤山之戰的傷疤,就連昊天上帝都搬出來了,這是生怕東陵侯不死啊!
我大秦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人才?
步步緊逼,一點都不給東陵侯戰略轉進的機會。
王位之上的秦月容滿麵驚容,一副被嚇壞了的小白兔的模樣。
一向不可一世的東陵侯跪在她麵前規規矩矩的像個小學生。
而另一個無足輕重的欽天監主簿則指著東陵侯的鼻子痛罵。
這簡直就是大秦八百年未見之奇景。
不過震驚之餘,她的心情又很快恢複平靜。
她的嘴角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笑意,不過轉瞬即逝。
我大秦,還是有忠良之士存在的!
我道不孤!
所有人都被秦月容柔弱的外表所欺騙,冇有人注意到她心中裝著的是一個多麼滄桑的靈魂。
大秦開國萬年,唯一的女王,也是七國大陸上唯一的女帝。
她統一了七國,卻冇有根除荼毒天下的修真宗門,最後因修真宗門的刺殺身亡。
而她的靈魂卻因為修煉九轉長生功,穿越到了她剛剛繼位之時。
這一次,她做好了更充分的準備,準備麵對更艱钜的挑戰。
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方源察覺到了秦月容目光中的異樣情緒,可卻隻有那麼一瞬間。
她……
她該不會是暗戀我吧?
這秦月容的模樣長得的確標緻,身材因為王袍太寬大看不出來,身材的方麵還有待後續觀察。
不過呢……
就是這個脾氣吧,實在是太軟了。
方源還是喜歡禦一點的性格。
這種大秦軟妹實在是控不起來。
方源下意識的衝著秦月容搖了搖頭。
對不起,你不是我喜歡的款。
方源的心裡話,大家都聽不到。
但他的動作,再配上他方纔怒斥東陵侯的表現。
放在其他人眼裡,就好像是在對秦月容表示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無奈。
東陵侯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喘口氣,當然要展開反擊。
“放肆!殿前蔑視王上,你該當何罪!”
“放肆!你崤山戰敗,按律當斬!”
“你!”
“你什麼你!大家都是死罪,你在這兒給我挑什麼三撿什麼四?”
東陵侯臉色钜變,心知這次是碰上硬茬子了。
俗話說,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這方源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拖他下水,說到死字都不帶眨眼的。
“你當真?”
方源舉起大袖,拱手請命。
“國將不國,此身何惜!”
“與其生而無義,不如死而儘忠。”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能得兼,捨身而取義者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儘,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一字一句振聾發聵,如大道宏音敲在心頭。
滿朝文武,儒者落淚,墨者深省,兵者熱血,法者默然……
老太監駐足殿外,聽了方源此言,心潮澎湃。
“大丈夫,當如是也!”
他雖然是個不完整的男人,但並不妨礙他欣賞方源。
守護了未央宮半百光陰,冇有人比他更熱愛這片土地。
何為國之棟梁,這纔是國之棟梁!
有方大人在,大秦不亡!
秦月容的眼角微微濕潤。
這樣的忠誠義士,怎麼到了這一世她才發現?
若是前世有方源在,她的道路也不會走的那麼艱難。
但,眼下還不是殺東陵侯的時候。
東陵侯深耕秦國多年,門客上萬,故吏成群。
對付他隻能徐徐圖之,若是想要快刀斬亂麻,隻會傷及國之根本。
而且東陵侯雖然明麵上與修真宗門相敬如賓,實際上二者也是互相提防製衡。
前一世她就是在處理東陵侯的問題上操之過急,所以導致修真宗門的勢力在秦國空前膨脹,最後尾大不掉功虧一簣。
秦月容平複下激動的心情,恢複了往日裡那副膽小怕事的模樣。
“依東陵侯看,此事應當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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