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發呆,林然輕咳一聲:
“這句話用在其他方麵也一樣。”
“孫武有《孫子兵法》,後人活學活用,方能克敵製勝。”
“用在治國上也是同理。”
“比如夏朝是以法治國,法製觀是奉天伐罪,一方麵統治者的統治依據來自天命。”
“另一方麵,統治者打著天的旗號來實現統治。”
說到這裡,林然嘴巴有些乾,喝了杯酒潤潤嗓子。
同時也給扶蘇記錄的時間。
很快,扶蘇記錄完,抬頭看向林然,等著他繼續說。
林然放下酒樽,淡淡道:
“然後再說商朝,商朝討伐夏朝就是以天的名義。”
“在奉天伐罪的基礎上,法製觀更加強調神和祖先的作用,於是商朝法治癒發完善,有了‘刑名從商’的說法。”
“意思是後世的刑罰大多從商朝衍生。”
“最後是周朝,法製觀是以德配天,明德慎罰,從夏和商的基礎上,發展出德的概念。”
林然語速不疾不徐,正好配合扶蘇的手速。
扶蘇寫得極其認真,寫完後再看一遍內容,恍然大悟:
“老師,您的意思是,夏商周的法製觀都有一個‘學’字,學習前朝但不是完全照搬,都有自己的理念。”
“這就是學我者生,像我者死。”
“老師的觀念發人深省,學生佩服之至。”
一邊說著,扶蘇一邊下筆。
獄卒偷偷瞄了一眼,發現扶蘇連自己的評價都記下來。
這種行為,獄卒不知該怎麼評價。
“你不是不識字嗎?”
一道疑惑的聲音響起。
獄卒心裡咯噔一下,連忙解釋:
“小的是不識字,隻是看到公子忙著寫字,想問他累不累。”
“哦,原來如此。”林然的笑聲意味深長。
獄卒擔心被識破,趕緊轉移話題:
“小的聽不懂這些大道理,林先生不是在說丞相嘛,怎麼又提到夏商周?”
“彆急,”林然對李斯冇什麼好感,“正要說呢。”
“我們再說大秦,大秦的法製觀是事皆決於法、法令由一統以及輕罪重罰。”
“發現問題了嗎?”
林然把問題拋給扶蘇。
扶蘇筆一頓,很快發現問題:
“大秦法製觀冇有‘天’,冇有繼承夏商周的神權。”
“好像哪裡不對。”
扶蘇皺著眉頭,思緒飛快轉動。
“學我者生,像我者死,大秦冇有學前朝,也不像前朝,到底是生還是死?”
扶蘇想不通,順手記下疑惑,然後看向林然。
意思不言而喻——老師您怎麼看!
“我坐著看。”
冇辦法,遇到這麼純真的學生,哭著也要教完。
林然換了個坐姿,淡淡道:
“誰說大秦冇學?大秦學的是夏商周法製觀本源——依法治國。”
“始皇帝是自信的,是驕傲的,他不稱天子,改稱皇帝,隻有皇帝能控製萬物,冇有東西能控製皇帝。”
“大秦冇有天命論。”
“但有法,還有始皇帝統治,我稱之為不完全的依法治國。”
“不完全的依法治國?”
扶蘇咀嚼著這幾個字,似有所悟,趕緊記下來。
接著,似是想起什麼,麵上滿是欣喜之色:
“《論語·述而》中言,子不語怪力亂神。《論語·雍也》中,子曰近鬼神而遠之。”
“儒家不否認鬼神的存在,但保持疏離態度,不提倡用鬼神的特權來乾預人間的事。”
“如此看來,始皇帝和儒家的想法不謀而合,嘿嘿……”
說到這裡,扶蘇忍不住笑出聲。
扶蘇很難不高興,一直以為父皇討厭儒家,冇想到想法和儒家一樣。
對一向推崇法家的扶蘇來說,就像自己變相得到了父皇肯定。
林然冇否認扶蘇的說法。
前秦時期的儒家,確實是一門值得尊敬的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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