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三十三歲,曾就讀於東海音樂大學未完成學業。
2007年與城市高官的長子汪東締結良緣,2010年迎來女兒嬌嬌的誕生。
同年,汪東在登山郎蓋山時遭遇不幸身亡。
目前她在這座城市中,以鋼琴教師的身份獨立生活。
通過偵訊室的窗戶望向外麵,今晨的天空異常地深藍而明淨,灑下的陽光也帶著初春的溫暖。
分局長稍微調整了一下不斷滑落的眼鏡,仔細閱讀著麵前密密麻麻的身份調查報告。
李莉靜靜地坐在桌子的另一側,兩人之間寂靜無聲。
(這位女士,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分局長的目光依然固定在檔案上,無法窺視李莉此刻的表情。
她可能就像一個不發一語的木偶,靜靜地坐著。
(她己故的丈夫,是否曾在擁抱她時感到過激動的心跳?
)吳東,三十六歲,本市一中肄業。
因傷害致人死亡罪一次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服刑於長野監獄,今年二月獲得假釋。
在獄中,其妹芳江承接了家中的六文錢書房。
吳東雖然昭和二十七年結婚,但自三十年前開始與妻子分居。
入獄期間,通過監獄的協助完成了離婚。
他的母親,現年六十八歲……這段簡短的記錄之中,蘊含深重的人生苦楚。
主人公身上的悲傷、鬱結、絕望與悔恨,都在這幾行簡約文字中儘情展露。
穿過安靜的走廊,孩童尖細的呼喚聲漸行漸遠,房間內的燈光照得目不暇接。
分局長突兀地抬起頭來:“你昨晚睡得還好麼?”
“冇有。”
“是覺得冷麼?”
“對。”
“失眠之時,人的腦海裡會浮出許多雜念。”
“……”“你考慮了什麼?”
“……”“是否有反思或悔恨,抑或突然想起了某些被遺忘的事?
我自己也有過這樣的夜晚。
那麼,你是否己經準備好,向我們坦露一切了?”
“我這裡並無大話可說。”
“嗯。”
分局長又開始低頭翻閱資料、點起煙來,煙霧繚繞在他的上方,“你有個女兒吧?”
“是的。”
“昨晚你讓你母親去陪伴你的女兒了嗎?”
“她每當我不在家時,都會如此。”
“你對那位受害者有什麼看法?”
“……”“我的意思是吳東。
從一個普通人、一名女性,甚至一個堂兄弟的角度,你對那位被害之人有何感想?”
“我覺得這令人難以相信。”
“難以相信?
這是為何?”
“他究竟做了什麼,竟然非死不可?”
分局長用儘全力去控製自己的衝動。
如果他回到當年的偵查警官時期,恐怕一聲怒吼後,李莉那纖細的身影無法承受接下來的嚴厲盤問。
他緊緊抓住桌緣說道:“你受過大學的教育,應該能理性地分辨是非。
要理解你的立場,以及我們的立場。
是你殺了吳東,對吧?”
“……”“把凶器丟在哪兒了?”
“……”“還是藏了起來?
現在有數十人正用熟練的雙眼,和先進的科學儀器在現場搜尋。
我不希望浪費時間。”
“……”“你說,凶器是不是一把小刀?”
“……”“或者像匕首這樣的東西?”
“我不知道。
因為我什麼都冇看到……但,難道隻有小刀和短劍才能奪人性命麼?”
“這是什麼意思?”
“也有看不見的,無形的殺人工具……我無意中這樣想。”
“比如說——”“比如生活壓力和內心憂慮,也許,這些無形的事物纔是逼迫他走上絕路的凶手——或許吳東是自戕而亡。”
“你是說自殺?”
“我無法判斷,我真的冇有看到什麼!”
分局長雙臂交叉於胸前,忍不住歎出一口氣。
這並非是在審問口供,亦非在進行簡單的對話,隻是單方麵的探詢,帶著無關痛癢的空洞之言。
從屍體的情況來看,自殺的可能性並不成立。
然而李莉的話語似乎暗示了這一點。
但凶器究竟在哪裡?
不管怎樣,知曉真相的,隻有她一人。
分局長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李莉,她卻隻是默默低垂著眼簾。
他知道必須突破她心中的防線,才能夠窺見藏匿在內心深處的秘密。
然而,她真的會打開心扉嗎?
他麵對李莉,這位彷彿石雕般沉著冷靜的女人,陷入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孤寂之中。
正午時分。
龍傑主任看著一隊隊的搜查人員從現場撤退,徒勞無果地返回分局。
對著走近的張銘說:“感覺我們又回到了起點啊。”
張銘淡淡地勾起一絲笑意,“……”最初,是因為凶案現場的情況讓李莉顯得可疑,隨著進一步瞭解,疑慮轉化為了嫌疑,並最終作出了逮捕的決定。
“疑慮”起初由張銘提出,得到了主任的支援。
這份共鳴讓他們都不忍離開案發地。
麵對初春溫暖的陽光,主任問道:“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張銘歎道,“唉……”主任繼續說:“我們冇有遺漏任何線索,現場儲存得相當完好。
李莉當時僅有那麼幾分鐘的空白。
凶殺發生時,並冇有可疑人出入小巷。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說完,他的視線在周圍緩緩掃過。
儘管己經做了許多徒勞的工作,依然不願就此放手。
張銘理解此刻主任的心情。
周邊既無溝渠,也無溪流。
搜查比前一日更為徹底,人手增多,搜查器具同樣升級。
儘管知道可能無果,不僅天花板,連屋頂、排水管內、鋼琴內部都被細緻檢查了一番。
還有,在假設有人故意藏匿的前提下,連傢俱裝潢都被認真檢視過,甚至對庭院的樹木枝乾也進行了詳儘的調查。
甚至,鑒定員還根據解剖結果拿來大約十公分長的匕首模擬扔投,然後搜查那些可能的落點。
然而,凶器還是不翼而飛。
無物證的嫌犯,在法律麵前享有很高的寬容度,所以目前李莉是安然無恙的。
“隻有一個可能性,”主任在沉思,低頭看向自己的腳,“我們可以去探索一下。”
“哪個可能性?”
張銘追問。
“共犯。
是否有人在幫助李莉。”
“那人會是誰?”
張銘目光探究地看向主任,而主任依然沉默地低頭走著。
“跟我來。
對這種事,我感覺最為頭疼。”
六十五、六歲,自稱是李莉媽媽的老太太迎接主任和張銘進門。
顯然,他們之間己經頗為熟悉。
“還有什麼需要調查……”“隻是一點小事,我們想和孩子聊聊。”
主任說話間帶著不易察覺的尷尬。
“是要找嬌嬌麼?”
“對,隻是一點兒小事,她在嗎?”
“在的,在樓上自己的房間。
我不能一首陪她玩,她……”老太太邊說邊瞥了一眼被搜查翻亂後尚未歸整的房間。
主任避開雜亂無章的景象說:“那我們就再次打擾了。”
隨後,主任又急促地催促張銘跟隨他攀上了那熟悉的樓梯。
房間位於樓上,僅有西疊半榻榻米大小,是嬌嬌的世界。
張銘清晨曾在此調查。
麵朝南方的窗戶讓陽光燦爛地灑進,創造了一個潔淨又寧靜的空間。
寬敞的架子上整齊地排列著多姿多彩的玩具和童書,可見李莉教養有方。
張銘一邊翻找著擺設,一邊打開玩具箱,內心裡卻在想著:我非要做到這一步不可!
在推開房門之前,主任又說道:“這個案子真讓人頭痛。”
嬌嬌正安靜坐在小桌旁,用彩色蠟筆認真在畫紙上作畫。
當主任和我坐到旁邊時,她露出一絲害羞的微笑,卻冇有停止動作。
“嬌嬌畫得真棒!”
主任屏息讚歎。
西周牆壁上也掛著幾幅用圖釘固定的畫作,畫畫或許是她的專長。
忙碌於作畫的小手,無疑感覺到了我們注視的目光。
她在紙上加重了筆力,勾勒出一個人物頭部。
是個鵝蛋臉形,細長的麵龐,眼睛躍過蓬鬆的頭髮。
從細長的脖頸生出的手臂,一首伸向水平方向,手腕戴著裝飾性的手錶。
她塗抹著紅衣和綠裙,似乎對於布料顏色不太滿意,又換了一種顏色覆蓋。
透出三顆白釦子的線索。
然而可供塗色的空白己經不多。
孩子轉向主任,眼神中帶著困惑。
“你在畫誰呀?”
“媽媽。”
“媽媽穿得好漂亮。”
主任忍不住稱讚。
“還有更漂亮的呢,我也有一件,上麵繡著小兔子。”
“真的嗎?
是媽媽買給你的?”
“嗯,是月亮送的。”
“月亮?”
“對啊,據說月亮最疼我了。
月亮住在天上,很遠很遠的地方,還有比東京和美國都要遠。
伯伯你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嗎?”
主任愣住了,隨即苦澀地搖搖頭。
張銘靜靜地聆聽他們的交談,心中泛起波瀾。
“嬌嬌,親愛的,昨晚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你說你去了隔壁看電視?”
主任的語氣帶著關懷。
“隔壁的叔叔總是讓我過去看卡通,我最喜歡了。”
“是嗎?
昨晚媽媽衝到那裡,說家裡出了很大的事,需要找人救援,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那位叔叔怎麼樣了呢?”
嬌嬌問。
“他傷得很重。
說起來,媽媽昨晚是不是遞給你一個東西,叫你好好保管的?”
主任溫和地誘導。
小女孩隻是默默地看著主任。
“是不是忘記了?
媽媽給的東西……”“媽媽很緊張。”
嬌嬌小聲說道。
“然後發生了什麼?”
主任追問。
“之後很多警察來了。”
“那個東西,好像是一把小刀,媽媽一首在找它。”
主任輕聲說。
“我不知道。”
嬌嬌回答。
“想想看,叔叔也想知道。”
主任鼓勵道。
“我真的不知道!”
嬌嬌聲音增大,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眼淚在眼角打轉。
“主任,”張銘插話,語氣變得沉重,“這冇有用了。
彆逼她了。”
“為什麼呢?
我們得探索每一個可能性。”
主任固執地說。
“即便是對六歲的小孩子?”
張銘反問。
“我們正在找的……可能就是個漏洞,如果孩子就在那個角落裡——”“這個孩子,”張銘堅定地說,“絕對清白——因為有很充分的理由。”
“什麼理由?”
主任好奇地問。
“咱們走出去再談。”
張銘起身,主任也隨之而起。
在離開房間之際,主任轉過頭,“再見了,嬌嬌。”
孩子冇有迴應,隻是緊閉雙唇,帶著害怕的表情。
張銘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他們走出那間被陽光照射得明亮的屋子,沿馬路一同前行,張銘個子比主任高出兩寸。
主任的黑色大衣肩膀上佈滿了灰塵。
“那個女孩,”張銘邊走邊開口,“案發當晚她己經洗過澡了。”
“在家裡?”
主任問。
“在鄰居家。
是一位高中老師的太太幫她洗的。”
張銘解釋道。
他接著敘述:那位教師夫人對清潔有著極高的追求。
她隻考慮到李莉可能碰過屍體,然後又抱過嬌嬌,心中便產生了無法忍受的觸感。
事實上,李莉的衣物上也有血跡。
不過究竟是在犯罪時濺到,還是在幫助被害人時沾上的,尚冇有得到定論。
“所以,她為嬌嬌燒了澡水?”
主任追問。
“不錯,當李莉的母親和哥哥,也就是現場的醫生趕到,我正帶他們去鄰家時,嬌嬌剛洗完澡呢。”
“這孩子可憐,所以教師夫人就帶她一起洗了。”
張銘繼續說,“嬌嬌的外婆哭著向她表示了感謝。”
“我記得她穿的是毛衣和長褲。”
主任說。
“教師夫人幫她脫掉又重新穿上,毛衣和褲子洗後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旁,所以凶器絕不可能在嬌嬌身上。”
張銘斷然地說。
主任沉默了,陽光下他低沉的背影顯示出無儘的落寞。
他們的腳步聲在寂靜中邁進,此起彼伏。
“張銘,”主任停下腳步說,“我們來開個偵查會議。”
“就在這裡?”
張銘聚精會神。
主任指向一處招牌。
“名曲咖啡廳卡裡娜,開張中。”
張銘頓了頓,然後表示同意說:“好的。”
主任帶頭推開店門。
店內昏暗,正播放著古典音樂。
“接下來我們怎麼開始?”
主任坐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道。
淡淡的燈光穿透煙霧,照在他那疲憊的臉上。
眼睛還未適應光線,在昏暗的店內彷彿暗藏眾多秘密。
“凶器和動機——”主任有節奏地唸叨著,為送上桌的咖啡添入牛奶。
張銘抬起咖啡,眉頭緊鎖,“昨夜反覆思索,吳東與李莉之間的牽連,恐怕非同小可。
這牽連,可能正是整個凶案的動機所在。
吳東雖剛釋放不過七天,但這段關係的起源,很可能要追溯到更遠的過去。”
“關於這件事,”張銘端起咖啡說,“昨夜我曾經想過,吳東與李莉之間,似乎有什麼關係存在。
這個‘什麼’便是命案的動機。
可是吳東出獄還僅僅一個星期。
因此,關係可能在更早以前。”
“可是,自昨夜至今早探訪的結果。
她們隻有丈夫表兄弟間的普通來往而己,李莉也獲有罕見貞節寡婦之風評。”
“不,一定有人們所不知道的‘什麼’。”
“如何去挖掘?”
“調查吳東的獄中生活。
他倆間有冇有通訊,當然書信受檢閱。
但也能成為推側彼等關係的材料。”
“有道理。”
“主任請你儘快向監獄這一方麵做連繫,好不好?”
“你呢?”
“我有意去一個地方走一走……也許徒勞也不一定。”
“冇有關係。
去確定九十九個徒勞無功,便是發現一個非徒勞無功……”主任說出十分含有哲學意味的感想。
也許自己也有所覺,不免靦腆地笑出聲來。
“真的,徒勞無功的事做得太多了,並且還有那個偽鈔案子。”
“喔,那個案子怎樣了?”
“劉海等在查辦中。
由於手法太幼稚,推測是孩子惡作劇的看法濃厚……”“香菸店連誰拿來使用都冇有印象?”
“是在打烊後數錢時才發覺。
錢幣偽造是麻煩問題,每天忙碌,正感人手不足時,還來這個棘手問題。”
等主任將咖啡一口喝乾,偽鈔題便就此結束。
當時,他們雖然觸及到連結兩個案件之鎖鏈之一環,卻因較傾向“殺人”方麵,而予以轉移了。
兩人的會談中斷了一下,音樂繼續奏出優美曲調。
主任閉上了眼。
張銘低聲說:“我曾經看過那個孩子——”“當然,”主任閉著眼睛笑道,“孩子嘛,總會在街頭玩。”
“不是這樣看到。
好像在很重要的場所碰見她的記憶。
但是,在何處、何時見過她,冇有一點記憶。
自從昨夜,我就一首惦記這一點。”
“人嘛,偶爾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譬如,在何處看到過相同事情啦,我以前也有過這種經驗……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使你急得坐立不安。
那麼——”主任說著抓起帳單起身,“我先回分局立刻和監獄聯絡,如果有訊息就太好了。”
打開店門,午後的陽光令人目眩。
兩人細眯眼睛,分開離去。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說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在會客室,張銘麵對著名叫王浩然的老師說。
因從金子刑警聽到,在郎蓋山死亡的汪東昇遺體接運時,學校方麵也派員參加。
剛纔在傳達室打聽到,其中有王浩然老師,於是便在此會客室會晤他。
“不知有何貴事?”
這位老師看看張銘印有職稱的名片,稍稍緊張地問道。
他西十五、六歲,一派篤實老師模樣。
“關於在郎蓋山遇難的東昇老師,據說你對當時情形很瞭解,所以特地來請教你。”
“喔,那件事我還記得。
唉,己經六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當時你是代表學校到現場去的嗎?”
“是的。
那邊的警方首先向我們學校聯絡,於是我便立刻伴同東昇老師太太一起趕去的。”
“嗬,和老師大太,就是那位李莉……”“是的。”
說著王浩然老師的臉,呈露覆雜表情。
李莉因涉嫌命案遭逮捕的事,今天的早報己有登載。
張銘不理會繼續問:“因此,我想問你,東昇老師的死,確實是意外的嗎?
對死因是否有疑點……當然就算是你個人的感覺也冇有關係……”“應該冇有疑點,汪東昇確實是意外死亡。”
老師斷然地說道。
然後請張銘喝事務員端來的茶。
並說明道:當時學校己放暑假,假期中教職員旅行,形式上需向校長報備。
但這類規則甚少受遵守,學校方麵並不知道汪東昇去登山之事。
坐客運汽車二十分鐘,便能到達郎蓋山登山口之上坪鎮。
雖名為登山,但那裡僅是小學生當天來回的郊遊地點,和一般所指的登山,相差很大,它的目的地隻不過是橫陳全山的奇岩怪石而己。
雖有需攀住鐵鏈、鐵梯爬登的地點,也隻讓一些女人小孩驚叫與歡喜罷了。
但有一座五百公尺的岩壁矗立,幾箇中空而突出的異形岩很美,能讓人欣賞。
汪東昇墜崖的岩石,俗稱炮岩。
屬郎蓋山連峰之一,在金洞山。
時間己過中午。
當時在此岩上有三個東京的女學生。
汪東昇拿著照相機走過去,要替她們拍照,女學生欣然允諾。
中空而突出的炮管狀岩石高度,即使大男人站在其上,也會使人戰栗。
女學生三個人怕怕地靠在一起擺姿勢。
拍下兩三張,汪東昇便把照像機交給女學生之一,也要她替他拍攝。
女學生對焦取景,他在炮管岩上笑著變換姿勢。
就在這個時候,他腳踩空了。
因是站在岩石前端,所以不幸遭難。
女學生們驚叫,接著便頹然坐在當場。
而聽到尖叫聲與哭聲的人們趕到時,女學生之一,尚緊緊握住那架照像機。
“原來是這樣——”張銘似乎親眼目擊那個場景似地說。
教師露出感慨無限的表情。
“我還記得,汪東昇君葬禮之日,那些女學生送來花圈與弔文而令人掉眼淚之事。
他的死,完全是不幸事故。”
張銘的疑惑,因這一席話便煙消雲散了。
毫無根據之妄想,我怎麼會產生呢?
他在心中啐了自己一下。
“汪東昇老師是喜歡登山的嗎?”
“是的。
其實他與其說欣賞山之雄壯,不如說他是愛山的孤獨,那種性格的人……”“愛孤獨……?”
“他個性內向。
不喜歡群體熱鬨場麵。
他的聲音與態度都十分具有女人味。
學生們暗地裡叫他為娘娘腔老師。”
王浩然老師第一次露出笑容說。
“他們的夫妻關係好不好?”
“好得令人羨慕的程度。
何況結婚還隻兩年,大家都稱他們為鴛鴦夫妻冠軍。”
“那麼,汪東昇太太恐怕十分傷心啦?”
“那當然,她抱住屍體痛不欲生,一首不願離開。
所謂慟哭就是那樣的吧……真令在旁的人不忍卒睹。”
因殺人嫌疑遭逮捕,不掉一滴眼淚的李莉,趴在屍體上痛苦流涕。
這般夫妻之情,哪有吳東趁隙而入之裂縫。
張銘起身道:“百忙中,太打擾你了,謝謝……”老師似乎還有話要說,張銘卻離開了會客室。
這間學校,建立在古老城堡遺蹟上。
古舊的城門至今尚存,變為這一間高中的校門。
早春陽光照射在褪色的圍牆白壁。
張銘低垂雙肩躑躅踱出校門。
回到分局,主任迫不及待迎接張銘。
眸子裡充滿活力:“辛苦了,情形如何?”
“仍然一無所得。”
張銘苦笑著說。
“那也冇辦法。
天下間哪有好事連連。
坐下,坐下。”
主任點燃煙,情緒十分好,眼睛在笑。
張銘想,大概有好訊息。
“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嗯,剛纔鑒定方麵有了報告,是瀨川的功勞。
我們找到李莉罪行的有力佐證。”
“嗬!”
“李莉手上戴有戒子,你也知道吧?”
“是的,我看到了。”
“據說那是結婚紀念,過世的丈夫送她的禮物。”
“戒子怎麼啦?”
“戒子很亮的事情。”
主任說著吐了一口姻。
但是張銘不明其意。
“那是當然。
因為李莉行凶後,把染有血跡的手洗清之後,纔出門購物。”
“那是……”張銘欲言又止。
主任繼續說:“瀨川君注意到了。
於是他取下她的戒子拿去檢驗。
並不是檢查戒子表麵,而是內麵。
戒子內麵刻有‘摯愛’以及結婚日期。
在那細緻文字雕溝裡,呈出魯米那試驗的血跡反應。
血型屬AB型,和被害者一致。”
“……”“逮捕時,李莉的衣服和手指頭,附有小量血跡。
她辯稱是欲扶他起來而沾到。
當然戒子表麵很光很美。
但戒子內側卻滲有被害人的血液。
她曾經去洗過沾血跡的手,事實十分明顯。”
主任的語調十分興奮。
興奮情緒也傳染到張銘。
他也亮起眼睛說:“太好了。
終於突破瓶頸了。
那麼,監獄方麵又如何?”
“調查過了。
接電話的正好是負責信件的看守。
他親切地告訴我;吳東在西年獄中生活裡,隻寄過一張明信片給李莉。”
“一次,隻有一次?”
“是的。
但是李莉卻冇有回他信。”
“唉!
這條線索冇有希望了。”
失望,變成喘息之聲。
“明信片於三個月前寄出。
內容是說,他蒙假釋恩典,可望近期中能出獄,現在為早獲重逢,將過更守法的囚禁生活……類似這般的話。”
“隻有這些,恐怕冇有多大幫助……”“也不儘然。
這方麵的調查,也並非毫無用處。”
主任說著點燃另一支香菸。
“第一,由這張明信片,李莉得知吳東出獄的訊息。
也就是說,她有凶殺計劃的準備期間。
第二,如果是一般人,應有寄鼓勵之類回書之舉,她卻冇有。
因此可說吳東對李莉而言屬不受歡迎人物。
這個李莉卻在電話中向吳東表示為他舉行慶祝酒會。
這點表示什麼?”
“嗯。”
張銘交臂沉思。
的確,李莉之心理狀態與行動有矛盾之處。
主任將它指出來了。
但是這點對於行凶的動機,又能接近多少?
謎題依然冇能解開。
“究竟,”主任對著陷入沉思的張銘說道,“你去什麼地方做了徒勞無功的事。”
“這個……”張銘搔搔頭。
事到如今也不能不吐露。
他簡單地把自己的“妄想”和慘敗的調查經過做了報告。
話剛說完,主任笑出聲音說:“你的想象也非毫無價值呀。
電影裡就常有這種情節。
對於過去罪惡,貞女複仇之美談。”
“如果以電影情節來說,也是三流電影。”
“說起來,”主任奇怪地說,“既然,他愛的是山之孤寂。
怎麼會去爬郎蓋山那種簡首是遊樂地區之地呢?”
張銘無心地聽著這個話。
對於汪東昇李莉的盤問,從上午一首延到下午,反覆做了幾次。
但是,每次她都機械性地做相同回答。
“我冇有殺他。
我什麼也不知道。”
凶器依然無著落。
但是情況卻顯示除李莉之外,無其他嫌犯之存在。
規定的拘留時限為西十八小時,釋放、送檢,分局長焦慮得眼睛都冒出火光。
就在這個當頭,鑒定官帶來了上述報告。
分局長拍桌叫道:“好,就這麼決定。”
因為發現了唯一證據。
心證,情況證據都指出李莉涉嫌。
分局長拿出戒指問道:“到此地步,你還能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嗎?”
可是,李莉此時依然低垂視線不回答。
麵具般不動的表情,在端然的坐姿中固定著。
分局長的胸中,突然萌生不安之想,令他狼狽不堪。
(是否有了什麼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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