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人士因為這個少卿的位子暗中籌劃。
一日早朝,大理寺少卿李大通上摺子跪地請罪。李大通在摺子裡寫了自己的罪行。先說去世的李母不是親生母親,而是繼母。當年因繼母虐待,他差點死去,後祖父做主讓叔叔帶自己進了京城,自己實際上被叔叔養大的,常年來一直都住在叔叔家,雖然冇有正式過繼給叔叔,但事實上他已經跟叔叔形成了過繼關係,嬸母過世時,他和堂弟一起服喪。
二來繼母一直在老家,他已經多年不回潭州老家,隻逢年過節往老家送些禮。這次繼母去世,老家的弟弟是過了一個月纔給他捎信的,他回去奔喪已經晚了,就在自己家裡設了繼母牌位,日日焚香。他也準備上摺子丁憂,但在準備上摺子時,被叔叔知道,叔侄兩人在因為服喪多就起了爭執。
李大通被叔叔養大,不能不考慮叔叔的意見,這一耽擱,上丁憂摺子就誤了。
李大通以頭嗆地,說自己罪有應得,繼母也是母,母喪不報,是不孝,欺瞞君上,是不忠。李大通請皇上重罰。
李大通的事,朝中官員都知道,他叔父是已經致仕的督察院右僉都禦史,李大通從小就跟隨叔叔。
皇上合上摺子,讓朝臣們議,李大通到底該不該罰。
朝中眾人立刻議論開,一種意見,丁憂隱匿不報,乃欺君之罪,當重罰。
另一種意見,雖然母喪隱瞞,但情有可原,李大通幼年差點被繼母虐待致死,常年跟著叔叔,且現今李大通的叔叔還和李大通一起居住,他實際上已經是叔叔的養子,既然已經是叔叔家人,那李大通已經和潭州老家的繼母冇了關係。李大通能在家中設繼母的靈位日日焚香磕頭,已經全了孝道,不應罰,反倒該獎。
眾臣爭吵不休,兩種意見,兩派人各不相讓。
皇上坐在龍椅上,不動聲色看著這一切。爭吵的中總有那麼幾個紋絲不動的。戶部尚書就是一個,還有個禮部侍郎也不懂。
皇上前日已經知道了這事,其實李大通前日已經上了密摺,皇上也與李大通說了些話,今日拿到早朝上議,也是李大通的意思。皇上知道李大通這樣做,是在以退為進,但聯想到自己,皇上還是同情李大通。
豫王、魯王、燕王都說要重罰李大通,太子和李大通關係親密,若是說李大通無罪,那就是包庇,所以太子臉紅脖子粗不能出聲。
皇上失望的低低歎息一聲。
太子雖然不出聲,太子的人卻在支援李大通,他們極其大聲的維護李大通,替李大通辯解,希望李大通能還待在右少卿這個位子上。
就在眾人爭論的臉紅脖子粗的時候,禮部左侍郎曹傑未出列說話。
“皇上,臣忽然想起蘇州一件事。蘇州有一媳婦,侍奉公婆極其用心,每天天不亮就到公婆跟前,親自倒夜壺,親手伺候公婆洗臉。公婆嫌棄媳婦不能給丈夫生兒育女,做主讓兒子休了媳婦。誰知休了媳婦之後媳婦竟然懷孕,且兒子為盜匪所殺。按理說這媳婦和夫家已經冇有關係了,再嫁也合情合理。但這媳婦請求回夫家給丈夫守孝,終身不再嫁。公婆悔悟,重新把媳婦娶回家,幾個月後媳婦生下一子,現今這家雖然冇有了兒子,但也算是一家和睦。此媳婦實為純孝。”
戶部尚書週年炫也出班說。
“李大通有罪也無罪。不管怎樣,繼母也是母,繼母縱然有過,有李家長輩做主。母喪不報丁憂,這是罪。至於無罪,就要說李大通的叔父,李大通若上報丁憂,為繼母服喪,就辜負了叔叔的養育之恩。俗話說,生恩不如養恩大。繼母既冇有生他,也冇有養他,還險些虐待死李大通,從情理上,李大通不用丁憂也不用服喪。此事,端看李大通的本心。”
李大通立刻再次咚咚咚磕頭,請皇上責罰,還自動請辭。
李大通這番聲淚俱下的認罪,眾人都停止了爭吵。李大通說。
“給繼母守孝服喪,臣不願,幼年吃下去的毒藥,至今心有餘悸。但百善孝為先,臣不能因為自己這點私怨壞了規矩。”
皇上沉吟不語,說容後再議。
皇上一邊揉著腦袋一邊走。李大通的事,吵的他頭疼。他也知道李大通的為人,還算方正,其叔叔曾給太子講過半年史,太子自詡李家門生,對李大通自稱師弟。
李大通的叔叔李彥奎做禦史時,那可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經常把先皇頂得喘粗氣,甚至先皇還拿李彥奎關進了牢裡,但李彥奎就是不低頭。先皇隻好認慫。
李彥奎是個諍臣,他能把李大通待在身邊教養,可見這位繼母真是過分了。
皇上走到了慈仁宮,太後正拿著剪子在剪花枝。
“這是下朝了?怎麼一臉疲憊,青苗,端薄荷茶來。”
“還是母後的薄荷茶醒腦。”
太後把剪子遞給身邊的宮女,洗洗手坐在椅子上,皇上坐在下首。
“今日朝上可有什麼難事?讓你麵帶疲色?”
“也不是什麼難事,已經處理了。兒子就是想和母後說說話。李大通母喪不報,幾天前就有禦史彈劾他,今日在朝上,他自動請辭大理寺右少卿,還磕頭請罪。”
“李大通,就是那個小時候差點被繼母下毒害死的李大通,李彥奎的那個侄子?”
“是。他繼母去世一個多月了,他母喪不報丁憂,朝中眾人吵得不行。”
“這有什麼好吵的,母慈子孝,先有母慈,纔有子孝。李大通我見過,小時候瘦瘦的,那時候李彥奎彈劾你父皇修皇陵動用四千人是奢靡,不顧百姓死活,被先皇關進大牢,我陪著你父皇去大牢,就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孩跪在李彥奎跟前,李彥奎教他做人當正、當直、當不失本心。那小孩一邊哭一邊重複李彥奎的話。你父皇回來後就赦免了李彥奎,還告訴我那孩子就是李大通,為繼母所不容,差點死在潭州老家。”
皇上端著茶一點一點喝,太後繼續講。
“後來,我就托人給李夫人送了點東西,讓她好好照顧李大通。這李大通從7歲上頭就跟著李彥奎了,他跟他那惡毒繼母真是沒關係,你讓他服喪,真是屈了他。”
“可是這有違孝道,與規矩不合。兒子正為這事愁呢,今天朝堂上,吵的人頭疼。”
“按說朝堂上的事我一個老婆子不應該過問,但李大通也和我有些淵源,他也是個不錯的人,皇帝不如把他從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拿下來,換到彆處去。這期間罰俸、思過都可以,風聲過了之後就調他去地方上不就行了。”
皇上放下茶杯,靜想了一會兒,展顏而笑。
“還是母後這兒的茶好喝,一杯水就讓兒子茅塞頓開。”
太後輕笑了兩聲。
“我老婆子胡言亂語,讓先皇知道了,肯定會罵我,我的去給先皇上柱香,賠罪。”
皇上嗬嗬笑,扶著太後去了佛堂,母子兩人給先皇上了香後,皇上才告辭。
次日,聖旨到李家,李大通母喪不報,免去大理寺右少卿之職,罰俸一年。但念其認錯態度好,從輕發落,在家中思過半年後,半年後改任杭州知府。
訊息一出來,太子一派鬆了一口氣,李大通失了大理寺少卿之職,卻改任杭州知府,都是正四品,不升不降。
其他人也歡喜不已,空出了一個大理寺少卿位子,誰上,就要看各方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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