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站得遠遠的,屈膝一福,生怕把寒氣過給了屋裡人,“給祖父祖母請安,給父親請安。”
但這會子,除了跪著的溫姨娘,誰會嫌棄她一身寒氣?
時成軒激動站起身,“夏兒,你說事情解決了?”
時安夏點點頭,“是啊,女兒看您心急,知事情緊急,就親自帶人去處理了。”
老侯爺和時老夫人看這懂事的孫女,是越看越順眼,朝她招手,讓她過去坐著。
她便讓南雁把披風解下,才微笑坐到時老夫人身邊。
時老夫人順勢把自己的湯婆子塞到了時安夏懷裡。
這一幕刺疼了溫姨孃的雙眼。
為什麼短短幾天,她從雲端跌落,而時安夏卻贏得了時老夫人等人的歡心。
旁的不說,就時老夫人和時成軒這兩個人,從來就是無利不起早,最是自私自利的主。
從前什麼時候對時安夏正眼看過?如今都跟被迷了心竅,把時安夏當眼珠子似的護著。
溫姨娘撐著身子陰陰地問,“夏姐兒是怎麼處理那些賤民的?”
時安夏忽然將腦袋歪在時老夫人肩上,看上去很是親密,展顏一笑,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和單純,“當然用銀子啊!一人給了十兩銀子。一共二十四人,花了二百四十兩。”
她很少這般笑,但一笑起來就刺得溫姨娘腦瓜子疼。
她也很少用這麼高的音調說話,彷彿字字都沾染著孩子氣表功的喜悅。
溫姨孃的心已血流成河。
時安夏向時老夫人真誠發問,“祖母,這筆銀子應該要由溫姨娘補給孫女兒吧?”
時老夫人點點頭,越發慈愛,“應該的。”轉過頭便叮囑溫姨娘,“事兒是你惹出來的,這筆錢自然由你出。回頭你給夏姐兒補貼三百兩銀子,不能讓夏姐兒白忙活一場。”
“三百兩!”溫姨娘一口血差點吐出來。我出銀子,你得美名!
這件事解決起來根本不難,要不是老夫人拖著她在這下跪,說這麼多廢話,她早就出去找人了。
那些賤民不就是缺錢嗎?賤骨頭而已!
她都想好了,大不了一人給二十文錢,就不信解決不了這群窮鬼。
結果,一人給了十兩!那些賤骨頭一年都不定能掙十兩銀子!
最可氣的是,她出銀子,給時安夏做好人!溫姨娘覺得自己要氣暈過去了。
時成軒卻覺得女兒辦得很好,銀子能解決的事兒就不叫事兒。
這會子看女兒有多順眼,看溫姨娘就有多不順眼,惡狠狠道,“三百兩便宜你了!若是誤了本爺的大事,要你好看!”
時成軒很快就知道,此女終究還是誤了他的大事,此乃後話。
時安夏回到夏時院已是亥時。
北茴熬了藥,溫熱好幾回都不見人,正嘟嘟囔囔,“這麼晚還不回來,不喝藥身體怎麼好得了?我才一轉身,姑娘就跑冇了影兒。”
時安夏笑著任由南雁脫下她的披風,接過北茴手中的藥碗,溫言迴應,“這不是回來了麼?北茴姐姐,我錯了,下次一定先喝了藥再出門。”
北茴一下就高興了,又把藥碗搶回去,“姑娘等著,我再去把藥熱一熱。”
時安夏看著她輕快的背影笑起來,眼淚在眶裡打轉。
這些故人啊,如今都還活著,真好。
上一世,北茴是跟她最久的人。
於她而言,北茴不是丫環,不是宮裡的嬤嬤。而是姐姐,是母親般的存在。
北茴替她捱過打,受過鞭刑,還被夾斷過手指;在冷宮中陪她吹冷風,吃餿飯,替她喝過毒藥傷了喉嚨,後來再也不能說話。
待她掌控前朝後宮,垂簾聽政,再無人敢忤逆她,北茴卻熬不住身體的疼痛,活活疼死在她懷中。
北茴最後笑著用口形跟她說,“姑娘,來生,我還要在您身邊侍候。”
她不叫她“太後”,叫的是“姑娘”。
就像如今這般,“姑娘,藥來了!快趁熱喝了。”
時安夏接過藥碗,皺著眉頭,小口小口喝完。
北茴遞了個蜜餞,放在她唇邊,“姑娘,張嘴。”
時安夏吃下蜜餞,心裡甜甜的。就勢握住她溫暖的手不肯放開,紅了眼眶撒著嬌,“北茴姐姐,我還要。”
北茴揚了揚下巴,笑著再從罐子裡掏了一粒蜜餞放在姑娘嘴裡,“大夫說了,這藥一日三頓不能少,身體纔好得快。”
南雁在一旁吃吃笑,有些羨慕北茴可以跟姑娘這麼親近。而她們另外四個都是後來纔買進府的,到底不敢那般造次。
像時安夏這樣的侯府嫡小姐,母親身份又顯貴,院裡一般配置九人侍候。
兩個一等丫環,負責起居以及日常貼身侍候。
兩個二等丫環,負責房中事務。
兩個三等粗使丫環,負責院中灑掃之類的體力活兒。
一個女侍衛,負責小姐的安全。
還有兩個媽媽,一個是整個院子的管事媽媽;還有一個是奶嬤嬤陪著小姐長大的,充當著半個母親的角色。
但時安夏情況比較特殊,兩歲從京城走失,直到十二歲才被找回來,所以冇有奶嬤嬤。
又加之唐楚君對這個女兒一直心存愧疚,所以一下給配了四個一等丫環貼身侍候。
北茴是時安夏自己帶回來的,東蘺西月和南雁都是由唐楚君親自挑選。
其中東蘺會些拳腳,還兼了女侍衛一職。北茴兼了管事媽媽的職,管著整個夏時院的所有庶務。
另外紅鵲也是唐楚君所送。因為年紀小,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所以成了二等丫環。
至於其餘丫環,全部都是溫姨娘安排。
其中二等丫環中還有個綠鸚,前些天被時安夏尋了個由頭罰去院外做灑掃,降級也就這兩日的事了。
再就是還有兩個三等丫環,瞧著木訥,不惹事不挑事,倒也還好。
如今夏時院忽然進來五個媽媽,一下子就顯得擁擠起來。但為了方便行事也隻能委屈她們。
五個媽媽分彆一對一帶著五個丫環。其中史媽媽鄭媽媽王媽媽譚媽媽曾媽媽分彆對應東蘺南雁西月北茴紅鵲。
時安夏瞭解過,這幾個媽媽的身契都在大舅母手裡,人品信得過。
大舅母在護國公府最難的時候,無人可用,就去孃家定國公府調了人,這才與如今這位護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分庭抗禮。
這幾個媽媽全家世代都在定國公府做活計,隻要不是腦子出了毛病,都不可能做出背刺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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