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得多了,聊得自然也就多。
還彆說,葉無忌和趙屠戶還十分投緣。
擺爛將近四十年,葉無忌發現,和他惺惺相惜的居然是個屠戶。
不著邊際地看了一眼葉修,葉無忌想到了秀才該有的體麵。
倒不是葉無忌非要講排麵兒,而是兒子能掙錢了,可以支撐起秀才該有的排場。
但葉無忌不能主動說出口,而是繼續和趙屠戶推杯換盞,“老哥哥,你看我第一眼的時候,可曾分辨出我是即將赴考的小相公?”
“這倒是冇看出來。”趙屠戶不明所以,但還是抿了一口酒說道,“童生、秀才、舉人,都有自己的體麵,也就是所謂的官體。老漢家裡也有勳位,衙門還派人專門教過,所以略懂一點兒。”
葉修奇怪地看著趙屠戶,“趙伯伯,當官的有體麵我知道,可秀纔講什麼體麵?”
“就是因為你們家以前是豪門,才忽略這些啊。當官的,你們都比老漢我清楚。那我就說說秀才和舉人。”趙屠戶整理了一下思路,“致仕的鄉紳,除了做四人抬的餃子,還有專門打傘的傘夫,身後有六名隨從。舉人這類,除瞭解元和鄉紳的待遇相同外,亞元、經魁一下都是乘坐兩個人抬的轎子,還有書童和傘夫隨行。”
“我大乾國的秀才,不能坐轎子,但是可以乘坐肩輿,還要有一個伴讀的書童。書童可以兼任傘夫。出門會友、拜見長輩什麼的,不做肩輿會被旁人笑話;下雨天的時候身邊冇個書童打傘,一樣會被彆人笑話。”
“另外,舉人的傘頂是紅顏色的,秀才的傘頂是銀色的,和尋常百姓用的不一樣。所以從穿著、隨行的人、使用的物品,就能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葉修突然懂了,怪不得葉無忌出門的時候,不管天氣好壞都不帶傘。
原來是骨子裡,還有他自己的傲嬌。
“那我大概就懂了。”葉修略微沉思,“肩輿、腳伕好找,可這書童就有點兒難了。”
“兒啊,都是身外物,冇必要這麼較真兒。”葉無忌裝作不在乎的模樣,“老哥哥,咱們繼續喝酒,繼續喝酒……”
葉修瞥了一眼葉無忌,意味深長:嗬,嗬嗬!
酒宴散去,各回各家。
葉無忌倒頭就睡,鼾聲如雷。
可葉修卻睡不著了,老爹馬上就可以去金陵書院讀書了,腳伕、肩輿、書童必須安排上。
正在想著,忽然聽見一聲門閂響動。
家裡遭賊了?
葉修瞬間睡意全無,悄悄地拿起床邊的短棍。
透過窗戶,看向正房。
黑暗中,一個人影正在翻箱倒櫃。
葉修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他也不知道對方帶冇帶鐵器,萬一動手對方狗急跳牆,難免會引來殺身之禍。
賊人房翻箱倒櫃,也冇發現什麼值錢的東西,便奔向葉修所在的廂房。
葉修雙手死死地攥住短棍,打開窗戶,大喊一聲:“抓賊啊!抓賊啊!”
正房內,葉無忌也瞬間驚醒,想也不想地跑到院子裡,大聲呼喊抓賊。
烏龍巷內,雞鳴狗叫,頓時就喧囂起來。
葉修想都不想地跳到窗外,緊張地拿著短棍,把老爹護在身後。
賊人見自己暴露了,一個箭步竄到牆下。
雙腳用力跺地,翻牆逃離。
呼!
父子倆長出了一口氣,全身無力地坐在地上。
“兒啊,你冇受傷吧?”葉無忌關切地問道。
“爹,我冇事兒,就是嚇到了。”
正說著,就聽見烏龍巷內傳來一聲慘叫。
緊跟著就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一個魁梧的身影,像是拎小雞一樣拎著賊人進院。
兩父子定眼兒一眼,大喜望外,竟然是趙翼德抓住了賊人。
“葉老爺,人抓住了。”趙翼德把人丟在地上,“聽見喊抓賊,我出門就看見這廝從你們家翻牆出去,一拳都給他打暈了。”
“趙賢侄威猛,真乃勇士也!”葉無忌頓時豎起了大拇指。
葉修道謝後,對著賊人的腹部就是一腳,可把老子嚇壞了。
這時,鄰居們也在甲長的帶領下,拎著棍棒趕來。
葉無忌急忙過去,對著這些鄰居和老甲長道謝。
見人已經抓住了,鄰居們也就散去了。
老甲長主管這一片兒的治安,自然要留下來。
一桶井水澆在賊人身上。
賊人全身一激靈,睜開眼,就慌忙求饒。
“咦?”老甲長看清對方的容貌,詫異開口,“怎麼是時三?”
“老甲長,您老認識這賊人?”葉修問道。
“這小子以前是出了名的鼓上蚤,咱們烏龍巷以前就抓過他。”老甲長頓了頓,“聽說這小子後來改邪歸正,去給沈員外做了馬伕。”
“沈員外?哪個沈員外?”葉修和葉無忌異口同聲地問道。
“還能是哪個?就是咱們金陵首富沈萬山沈員外了。”
“卑鄙,無恥!”葉修父子,近乎同時咒罵。
見自己被認了出來,時三也不敢否認。
趙翼德揪住時三的脖領子,“為何深夜行竊?速速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趙翼德威懾力,瞬間讓時三慌了神,“是東家指使我來此行竊,看看紅帖放在什麼地方。”
“堂堂富商,居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葉修火冒三丈,就要帶著趙翼德去找沈萬山講講道理。
還冇走出去,就被葉無忌給攔下了,“兒啊,把他放了吧。”
“父親,這是為何?”
就連趙翼德和老甲長也不明所以。
就在他們疑惑之際,葉無忌蹲下身體,拍拍時三的臉,“沈員外,是讓你偷盜,還是單純地看看?”
“老爺說,就是看看紅帖在什麼地方,冇讓小的真下手。”時三老老實實地回答,言語中還帶著點兒委屈,“小的其實就是隨便翻翻,鬨出點動靜就走,可誰承想,這位壯士一拳就把我乾翻了……”
葉無忌扶起時三,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回去和你們家老爺說,這小院的傢俱太破舊了,床板也太硬了!”
“啊?”時三撓撓頭,滿是費解地看著葉無忌,“葉老爺,您真準備放小人走?不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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