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牙行的人送來請帖。
是靈穀寺的新任主持準備了一場文學會。
專門邀請金陵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蔘加。
葉無忌是秀才,也在受邀之列。
葉修看著桌子上的請帖,“爹,你覺得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文學會?”
“如果道長給我一悶棍,我絕不懷疑他在害我,我更相信我身上有臟東西。”
葉無忌用手指敲了幾下請帖,意味深長,“但禿驢送來請帖,我第一反應就是——他,惦記我兜裡的錢!”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葉修打開請帖,撲哧一下就笑了,“爹,你猜對了,禿驢就是惦記你的錢!”
拜帖裡麵寫得清楚,主題是煮酒論英雄,但卻是一場慈善文學會。
靈穀寺年久失修,準備搞一場募捐,給佛像鍍金身。
正所謂窮秀才富舉人,讓窮秀纔拿錢募捐,就有些噁心人了。
但這也不失為一個出名露臉的絕佳機會。
葉修把沈萬山送來的金元寶,和二十兩銀子擺在葉無忌麵前,“爹,你選一樣兒。”
“你個敗家子!”葉無忌狠狠一瞪眼,“給老子記住了,有錢捐給道觀,彆便宜了禿驢。沈萬山也在受邀之列,有他在還用得著我出錢?”
說罷,葉無忌打開了取來前匣子,隻從裡麵拿了三兩的碎銀子,交給了李為善。
葉無忌底氣十足,“為善,準備一下,咱們去赴約。”
老爹能這麼想,葉修也是倍感欣慰,老父親終於懂得掙錢不容易了。
“爹,你等我一下!”
葉修跑進屋,寫下一首詩,一首詞,遞給了葉無忌,“你作詩詞我不放心,這兩首詩背下來!”
“你哪搞來的?”葉無忌滿是費解。
“昨天晚上,山神爺托夢傳給我的。你放一萬個心,絕不存在抄襲的問題。”
葉無忌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看了兩遍就背了下來,“要不是被八股束縛,你爹我作詩詞也不差的。”
“那是,我爹的才情有目共睹。”葉修還是有些不放心,“爹,你確定不帶上兩錠銀子?”
“不用不用,山人自有妙計!”葉無忌抿抿嘴,“但你那兩首詩詞,爹能不用儘量不用,太驚世駭俗了。”
葉無忌穿上平時捨不得穿的長衫,繫好了玉佩。
李為善背上銀色頂的油紙傘,二人出了烏龍巷。
轎伕也已經等待多時,輕輕壓下撐杆,轎伕畢恭畢敬,“老爺,請上坐!”
葉無忌坐上肩輿,李為善傲嬌的呼喝,“起!”
從排麵兒,到氣勢,多多少少像那麼回事兒了。
葉修打心眼裡,支援葉無忌參加各種詩會。
說白了就是去刷聲望的。
規格、等級越高,聲望刷得就越快。
聲望越高,考試的時候越占便宜。
學子的文風都是固定的,越出名人的文風越被人關注。
那些閱卷的考官,看到文風,就差不多能猜到文章是誰寫的。
隻要是冇有罵名,哪怕是試卷糊名,遇到了熟悉的考官,也能或多或少地行一些方便。
葉無忌雖然四試不中,卻冇有任何惡名。
他隻是在家裡擺爛近四十年,一件缺德事兒冇乾過。
相反,還經常賙濟同窗,經常去孤獨園和福田院行善。
如果勉強有汙點,那估摸著就是募捐的時候,從來不便宜寺廟了。
葉家實在是太有錢了。
葉無忌有時候,絞儘腦汁地敗家,可錢就是花不出去,你說氣不氣?
每到那個時候,他都會捐獻給道觀,但禿驢一文錢也彆想得到。
再加上葉老太爺的口碑那麼好,萬一遇到一個受過葉老太爺恩惠的考官,也算是占了先手。
畢竟,官場上的那些人情世故,誰也說不清。
正想著的時候,金陵酒肆的劉掌櫃急匆匆地來了。
“劉掌櫃?你怎麼來了?”葉修看著火急火燎的劉掌櫃,狐疑地問道。
劉掌櫃擦擦腦門上的熱汗,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灌了進去。
“我和東家說了關於賣酒的事情。但東家說,要定個噱頭,讓宮廷玉液酒一炮而紅。”擦了擦嘴角的水漬,劉掌櫃繼續說道,“可我想了好久,也冇想出什麼好的噱頭,能蓋過忘憂白的鋒芒。”
“就這啊?”葉修淡定一笑。
“這還不難嗎?”劉掌櫃瞪大眼,“那可是忘憂白,是貢酒!”
葉修雲淡風輕,彷彿這就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你呢,找熟悉的口風嚴實的瓷器坊,定製一批瓷器。”
“然後呢?”劉掌櫃迫不及待地問。
“有錢人都喜歡附庸風雅,所以要把美酒和詩詞掛鉤。要讓他們覺得,咱們的酒值風雅的價格。”
葉修不緊不慢,“然後找《爾雅》、《集韻》、《說文解字》,隨便翻到哪頁,就從那頁裡麵選三個字。
之後就可以打出這樣的噱頭:酒瓶上的字可以拆開使用,也可以去掉其中一個、兩個使用。
集齊任何一首詩詞歌賦,都可以在金陵酒肆免費兌換一瓶宮廷玉液酒。按照詩詞的質量,享受相對應的終生折扣服務。
官營的生意,你還可以讓府丞黃博彥下發一紙文書,凡集齊詩詞歌賦者,都會被金陵酒肆記錄在案,府衙會在一定數量的時候,出版印刷。”
“那不是賠本賺吆喝?”劉掌櫃當即否決。
“五言律詩二十個字,七言絕句二十八個字。詞呢?歌賦呢?字數不是更多?他們就算是運氣好,也不能買十瓶酒就組成一首詩吧?”
葉修白了劉掌櫃一眼,恨鐵不成鋼,“咱們用的詞典,隨機性地抽取一個詞,這個詞哪怕是他們拆開用,十瓶也很難組成一首詩。”
“還不行。”劉掌櫃再次搖搖頭,“這明顯就是騙人的把戲。”
“不,這叫概率學!”
葉修起身,去了書房,唰唰唰寫下一首詩和一首詞,遞到劉掌櫃麵前,“老劉啊,如果售賣的第三天,就有人組成了這首詩呢?如果把這首詞,每個酒瓶上印一句,作為特彆獎呢?”
刹那間,劉掌櫃陷入了沉思。
許久之後,猛然睜開眼,劉掌櫃直接驚呼:這銷售計劃太牛了!
這就是官營的好處。
官家出的詩集,是要被《金陵府誌》記錄在案的,這個叫政績。
誰會放棄被記錄在府誌,又出名的機會呢?
士農工商,商人是最被人瞧不起的,他們更希望自己會府上留名。
“可如果有人用酒瓶造假呢?”劉掌櫃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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