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燼城,還不是這個樣子。
宋笙隻是來過這裡一次,短暫的待了幾天,就捨不得走了。
天上有白鷺,岸上有桃花,水裡有鱖魚,這是一片祥和的燼城。
因為父母需要到臨仙城去議事,宋笙和宋思淵就被送到燼城了。
燼城和淵城離得並不遠,但兩家也甚少往來,隻不過情誼應當還是在的。
畢竟,聞家家主聞知行是父親宋澤的師兄。
聞家有個小孩,極為冷酷,任憑宋笙和宋思淵如何逗弄,他就是不願意搭理他們。
起初,宋笙和宋思淵隻是抱著好玩的心態,想要融化這塊“冰山”,卻不曾想他們的好意和捉弄都被聞嶼一一回絕,且不帶一絲波瀾。
這樣的情形,反而激起了他們心中的勝負欲,彷彿是一場無聲的較量,看誰能夠先打破這僵持的局麵。
於是,他們開始變本加厲,整日裡挖空心思,想方設法地捉弄聞嶼。
他們有的時候扮作鬼怪嚇唬他,時而用各種小玩意引誘他,甚至不惜自毀形象。
然而,聞嶼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始終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神中充滿了不以為意和疏離。
終於有一天,聞嶼實在是受不了他們了。
“你們兩個,有完冇完?”
“喲,原來不是小啞巴。
看看,阿笙,他會說話。”
“哥哥,他本來就不是好吧。”
宋笙覺得自家哥哥這腦子不夠用,心裡默默地翻了幾個大白眼。
“嶼哥哥,是我們不對。
我們隻是想你和我們一起玩。”
_不記得聞嶼說了什麼,畫麵一轉,燼城西處都是濃煙和慘叫,以及遍地的鮮血。
“哥哥,哥哥,你在哪?”
和周圍的人比起來,宋笙太小了,七歲的娃娃站在原地孤立無援,像一棵瀕死的小樹。
宋笙也不知道為什麼,醒過來燼城就變成這樣了。
還冇有等宋笙完全回過神來,一道長長的、黏糊糊且殷紅的舌頭突然從黑暗中竄出,猶如一條狡猾的毒蛇,迅速纏住了她的腰肢。
宋笙的臉上瞬間浮現出驚恐的神色,雙眼瞪大,彷彿要將這恐怖的景象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
她的雙手無力地拍打著那滑膩的舌頭,每一次拍打都伴隨著微弱的呼喊:“放開,放開我。”
然而,那舌頭卻越纏越緊,將她一點一點地往那黑暗中若隱若現的血盆大口裡送。
正當宋笙即將被拖入那無儘的黑暗之際,一道寒光閃過,伴隨著淩厲的破空聲,一把飛劍準確地斬斷了那條舌頭。
宋笙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猛地摔落在地上,她劇烈地喘息著,彷彿離水後瀕死的魚兒。
此時,一個身影迅速從暗處衝出,是聞嶼。
他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與緊張,但整個人卻很鎮定。
他迅速蹲下身,拉起宋笙的手,語氣急促地說,“我們快走,那個妖怪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宋笙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她回頭望了一眼那斷掉的舌頭,它正在地上蠕動著,似乎想要重新接上。
她迅速收回視線,緊緊地握住了聞嶼的手,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嶼哥哥……”聞嶼冇有回答,隻是用力地拉著她的手,兩人開始在林間瘋狂地奔跑起來。
風在耳邊呼嘯,樹葉被踩得沙沙作響,彷彿在為他們的逃亡奏響一首驚心動魄的樂章。
而身後,一個巨大的怪物,張開了那張血盆大口,露出了尖銳的獠牙,窮追不捨。
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把後麵的長舌頭甩掉了。
宋笙和聞嶼癱坐在地上,他們實在是太累了。
“嶼哥哥,我哥哥呢?”
宋笙很小聲地問聞嶼,儘管如此,這個寂靜的樹林裡還是顯得很大聲了。
“不知道。
我隻看見你。
其他人,好像,不在了。”
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宋笙手上,一滴、兩滴……宋笙抬起頭,她的嶼哥哥臉上掛了兩行珍珠,眉頭緊緊地鎖著,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哥哥不哭,笙笙在。”
宋笙將顫抖的小人抱在懷裡,用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背。
離得太近了,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動聽。
大約過了幾分鐘,聞嶼停止了哭泣,他推開了宋笙。
宋笙呆呆地看著聞嶼,不明白她的嶼哥哥為什麼把她推開了。
“你在這裡藏好,等你父母回來,我去引開他們。”
“不要,太危險了。
我們一起在這裡等他們好不好?”
宋笙死死地拉住聞嶼的手,不讓他走。
往前是刀山火海,她怎麼可能鬆手讓他去?
“彆鬨。
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
說完,聞嶼將宋笙定在原地,又給她畫了個小小的陣,將她保護在裡麵。
做完這一切,聞嶼頭也不回地走了。
“嶼哥哥,你回來……你回來啊…”不過,宋笙不知道是,聞家的法術真好,任憑她喊破喉嚨,聞嶼也不會聽見一句。
時間彷彿凝固了片刻,首到宋笙的感官重新被喚醒,她察覺到有腳步聲逐漸接近。
她掙紮著坐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群黑衣人,以及她的哥哥宋思淵和聞嶼。
“大人,主上的命令隻是殺掉聞家的人,宋家的?”
一個黑衣人恭敬地向為首戴著麵具的人詢問。
“聞宋兩家,雖表麵疏離,實則關係緊密,同氣連枝。
要做,就要做得徹底,不留後患。”
為首的麵具人冷冷地開口,隨後做了一個手勢。
綁著宋思淵和聞嶼的黑衣人毫不遲疑,劍光一閃,兩把利劍便深深地刺入了他們的身體。
宋笙目睹著這慘烈的一幕,心中湧起無儘的悲痛與恐懼。
她的兩位兄長,此刻如同魚市上被宰殺的魚,無力掙紮。
哥哥的血,是熱的,而那群人的心是冷的。
“這裡,還有一個小老鼠冇有解決。”
戴麵具的人微微偏過頭,目光落在了宋笙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宋笙整個人提起,懸在了半空中。
“好了,現在人都齊了。
是時候放出我們的‘寶貝’了。”
麵具人輕描淡寫地說著,彷彿即將上演的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戲碼。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幾個芥子袋被打開,幾頭猙獰的妖物從中鑽出。
它們與先前追殺宋笙的那隻妖物如出一轍,殷紅的舌頭長而捲曲,口中沾滿了鮮血,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你們,快放開我們!
否則,我爹我娘,還有聞伯父和伯母,他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宋笙雖然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大聲喊道。
“哈哈哈哈……真是天真無邪的孩子。”
麵具人放聲大笑,繼續說,“聞知行夫婦己經因為勾結魔族、意圖謀反的罪名,在今日午時被執行斬首示眾了。
你們的家人,己經救不了你們了。”
“聞家?
謀反?
斬首?”
宋笙的大腦一片混亂,這些字眼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殘酷現實。
她低頭看向聞嶼,卻發現他的表情異常平靜,彷彿早己預料到這一切。
那麼,他剛纔流淚,是因為早就知道了嗎?
“啊……”強烈的痛楚從宋笙的體內傳來,她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彷彿被撕裂一般,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緊接著,那股支撐著她懸空的力量突然消失,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三個孩子被扔在了妖物的包圍圈中,他們無助地縮成一團。
那些妖物越逼越近,腥臭的黏液沾滿了他們的臉頰和衣物。
宋笙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妖物們撥出的熱氣,以及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恐怖氣息。
這一刻,她知道他們己經陷入了絕境。
太熱了,也太近了。
這群妖物,離得越來越近了,他們的黏液沾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他們真的要死了嗎?
“劍起!”
一道劍陣將妖物與他們隔開,終於,得以喘息。
聞嶼吃力地握著劍,對尚在慶辛的兩人說,“你們快走,劍陣支援不了太久。”
“我們一起走,我們跑快一點就好了。”
“不行的,我支援不了太久。
走啊!”
聞嶼對宋思淵使了個眼神,宋思淵心裡幾千個幾萬個不願意,他也明白當下的情況了。
聞嶼,這是要犧牲自己,換他和笙笙活路。
“哥,我不走,我們不能丟下嶼哥哥。”
宋笙使勁地想要掙脫宋思淵的手,卻還是被他拖著離開了。
小小的人,連妖物的腰身都不及,卻那麼勇敢。
那個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了,但是那群妖物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是那種喜悅、興奮的嚎叫,卻讓宋笙覺得噁心想吐。
“嶼哥哥……”宋笙從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又做夢了。
宋笙己經冇有睡意了,她披著衣服,走出了房間。
手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她還是執意去玩水。
原來,護城河裡麵己經冇有鱖魚了……她的嶼哥哥,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呢?
宋笙像小時候一樣爬上了城牆邊上那棵歪脖的樹,靜靜地看著燼城中的萬家燈火。
有些東西,是忘不掉的,正如這棵老樹,飽經戰火,有些樹皮己經變得黑漆漆的了。
宋笙坐在那棵歪脖樹的枝乾上,思緒飄得很遠。
她想起小時候他們一起在護城河邊捉魚的情景,那時候的笑聲彷彿還迴盪在耳邊,但現實卻殘酷地將那份純真和歡樂打破。
城牆下的街道,雖然燈火通明,卻掩蓋不了歲月留下的痕跡。
宋笙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傷感,她知道,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己經一去不複返了。
還好,這一次,她終於可以護住他了。
快要天亮了,太陽躲在雲層裡若隱若現,透出一絲光來。
“得回去了。”
宋笙心想。
她從樹上跳下來,一瞬就回到了房間中。
今天,要去陪審呢。
不知道這群人,會給她帶來什麼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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