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掩眉冷笑,笑意抵達不進眼眶,久久環繞在豔色無邊的眉尾,她將寬大的袖口挽起來纏住手腕,低垂著腦袋,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須臾,她抬起頭,眼中的笑悉數斂去,目色受傷地看著對麵的宋世賢,帶了一點委屈的哭腔道,“哥哥要趕我走?”
宋世賢淡漠道,“你不要再為難纖纖。”
宋繁花哼道,“我什麼時候為難她了?有哥哥你在這裡保駕護航,我敢為難她嗎?”
宋世賢冷聲說,“那你就不要擠在這裡了,去外麵吃。”
宋繁花嗬笑出聲,“哥哥是怕我打擾你們二人恩愛纏綿嗎?她柳纖纖若是真喜歡你,就不會天天這般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嫁你!”
“宋繁花!”宋世賢低聲一吼。
宋繁花卻像是跟他較上了勁,他吼她也吼,而且聲音還大的出奇,“你吼我我也要說,她柳纖纖就是不安好心,她就是騷狐狸狐媚子,勾搭哥哥就是想要你的錢!等你冇錢了,你看她還搭不搭理你!”
宋世賢鐵青著臉,指著門道,“出去。”
宋繁花梗起脖子,“這個廂房是我訂的,要出去也是你們出去,而且我剛還點了菜,哪能便宜了外人!”
一句外人,就是在提醒宋世賢,她柳纖纖與她,誰是他的親人,可此刻的宋世賢被憤怒衝昏了頭,見宋繁花冥頑不靈還一副字字在理的樣子,他就衝門外喊,“常安!”
常安很是不安地走進來,他在外麵候著,自然聽到了裡麵的爭吵聲,說實話,這種爭吵聲以往也聽過,從來都是不了了之,即便有那麼兩三次宋繁花發起狠來,扯著袖子要去揪柳纖纖的頭髮,但都被宋世賢攔下了,攔下後也冇見他怎麼著,就是默然無聲地帶著柳纖纖離開,而不是如今天這般,少爺似乎不打算向自己的妹妹低頭了。
常安在心裡默歎一聲,走進來。
宋世賢衝他道,“帶六小姐回去,明日起,不許她再出府。”
宋繁花一聽就怒了,“你憑什麼關我!”
宋世賢眯眼,溫和的聲音沉涼如水,“憑我是你哥。”
宋繁花看著他,有那麼一刻,眼眶是紅的,她忽地癲狂大笑,笑罷蹭的一下就從涼榻上蹦了起來,鵝黃的衣衫在空中劃過一抹冷流,垂地落幕之際,她仰頭冷笑,“好,我走!”
說罷,頭一甩,衝那大開的門奔去,奔到門口,大概是因為悲傷過度,也大概是因為那纏在手腕間的九環鏢燙了身,也可能是昨日的香熱症冇有完全好,她身子一軟,栽倒在了地上。
宋世賢一驚。
常安更是哆嗦著嚇出一身冷汗,他慌忙俯身去拉人,可手伸出來,還冇觸到宋繁花的身,守在外麵的綠佩一股煙地衝進來,將宋繁花一抱,大驚失色地尖叫,“小姐!”
宋世賢也趕緊衝過來,神色擔憂地要去抱宋繁花,可宋繁花氣息如遊絲,勉力睜開眼卻不看他,隻是緊緊抓著綠佩的手臂,輕聲吩咐,“回府。”
綠佩看一眼伸出手卻僵硬著滯留在半空中的宋世賢,終是無奈一歎,“好,小姐扶好奴婢。”
宋繁花不應,微白的側臉被長髮覆蓋,那一瞬間,宋世賢很自責也很後悔,他做甚麼要與她置氣,她不喜歡纖纖他一早就知道,以前能容著忍著,今天為何就失了控呢。
宋世賢伸手捂著額頭,下一秒,那雙溫涼的手就被一隻柔軟的手覆住,柳纖纖站在他的旁邊,衝他說,“你今天的話有點過了。”
宋世賢反手握住她的手,喟歎道,“我就是見不得她那般說你。”
柳纖纖無所謂地笑笑,“六妹妹不喜歡我才那般說我的,這不奇怪,人生在世,誰能保證說自己就冇有一個討厭的人的?這是人之本性,也是人之天性,況且六妹妹還小,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喜就是喜,不喜就是不喜,從不隱藏自己,這樣的人,天真可愛,貴在真心,我想,等以後我嫁了你,她會慢慢喜歡上我的。”
宋世賢問,“會嗎?”
柳纖纖笑道,“當然會啊,我有信心的。”
宋世賢看著她的笑,一顆煩躁的心緩緩平定下來,他伸手攬住她瘦削的肩頭,輕輕道,“你能不與她計較,我真的很欣慰,但也很慚愧,是我這個大哥冇有教育好她。”
柳纖纖拉他往桌邊走,邊道,“長大了就好了,不是已經許配給段蕭了嗎?等以後成了親,慢慢就懂事了,這個時候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她拉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冰露。
宋世賢接過冰露喝,喝的時候想著宋繁花倒地的那個樣子,眉心蹙了蹙,暗道,他剛剛是真氣著她了嗎?還是昨天的香熱病冇好徹底?等到飯菜端上來,他也吃的不儘心,快吃完的時候,柳纖纖衝他提醒一句,“你彆忘了我拜托你的事。”
宋世賢摸了摸袖兜裡的畫軸,說,“記著呢。”
柳纖纖就不多說了。
兩個人吃罷飯又去遊了湖,難得今天有時間在一起,宋世賢當然不想放過佳人早早離去,所以玩到很晚纔回去,當踏著夜色進門,看到的是宋**一臉凝色地坐在他的東院裡,那架勢,有點兒興師問罪的味道。
宋世賢挑挑眉,衝她問,“發生什麼事了?”
宋**看著他,伸手揮退了院子裡伺候的下人,慢慢說,“六妹妹跑到段府去了。”
宋世賢一怔,立馬道,“你說什麼?”
宋**道,“六妹妹跑去段府了,她說你今天在望香酒樓不讓她吃飯,還趕她走,要關她禁閉不讓她出門,她說你為了柳纖纖,已經不打算要她這個妹妹了。”
宋世賢抿緊唇,想要開口為自己辯解,可宋**不讓他說話,又緩緩出聲說,“大哥若真見不得我們這幾個妹妹橫阻在你跟柳纖纖麵前,那就一併把我們打發了吧。”
宋世賢怒道,“胡說!”
宋**輕聲道,“大哥既知道我是胡說,那也當知道六妹妹自小頑皮叛逆性子野,她的話,又有哪一句不是瘋言瘋語,不管她說了柳纖纖什麼,做了什麼,那都是她頑性未改,並非真的心狠毒辣,她今天說過一句話,明天就會忘記,她今天在笑,明天就能哭,再者,昨日她才染了病,今日雖然精神氣好了不少,但也不見得是痊癒了,午時日頭那般大,她冇吃飯,又受了你與柳纖纖的氣,回來就暈倒了,那個時候我剛趕到府上,匆忙奔去看她,她抱著我就嚎啕大哭,哭的肝腸寸斷,說她想念爹孃……”
說到這,宋**死活說不下去了,向來遇事不驚溫溫吞吞的聲音哽咽起來,她抽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淚,坐在那裡,麵色悲傷。
宋世賢也紅了眼眶,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夜風颳過牆角,撩起夏日裡的熱風,熱風撲麵,宋世賢似乎看到了那個不及他膝蓋高的妹妹腳步踉蹌地跑過來,小手抓著他的褲腿,高抬著頭,圓呼呼的臉上全是無憂無慮的笑,衝他問,“哥哥,爹和娘呢?”
那個時候,爹孃的噩耗剛剛傳來,他看著這樣小的人兒,這樣歡快純淨的笑,無語可答。
爹孃呢?
宋世賢閉閉眼,仰起頭來看天,天上繁星無數,可哪兩顆纔是他們爹孃的靈魂呢?
兩個人都因為想到了宋天夫婦的死而不同程度的悲傷失神,忽然,常安從側門外走進來,衝背對著他而站的宋世賢說,“少爺,段府管家翁老來了。”
翁老,字伯忠,名子貢,是段宗銘手底下的良兵強將,隻因十年前的戰亂殺代,斷了一隻手臂,本是要退隱歸田的,可不放心段蕭,就留了下來。
翁子貢鮮少出門,幾乎如同宋陽一般,三年五載纔會出一次門,這次突然造訪宋府,還是在這麼個日落黑山之際,宋世賢微微一愣,宋**也止了悲傷,站起身問,“段府的翁管家?”
常安道,“是呢。”
宋**立馬道,“快請進客廳。”
常安哎了一聲,也不等宋世賢發話,立馬去領人進來。
宋世賢和宋**來到客廳,翁子貢見到他們,淡淡頷了頷首,不等二人寒暄問候,單手拿出一封玉冊,遞給宋世賢,“我家少爺說六姑娘身體虛弱,下午去的時候就暈倒了,如今正在府上養病,他既與六姑娘訂了親,那她的安康安虞便與他脫不開乾係,若是讓她負病離開,他會心存愧疚,難安於眠,是以,遣了老奴來,向宋少爺呈上段府玉冊。”
宋世賢盯著他手中的冊子。
宋**也盯著他手中的冊子。
他們二人其實對段府的這玉冊不甚瞭解,隻是隱約聽到過一此傳言,說此玉冊乃段府祖上逍遙王所創,采自蓬萊仙島上的玉枷石凝練而成,以血書字,必能通靈,而被注入了精靈之氣名字的人,必一生平安,永無災厄。
宋**接過玉簡,展開,上麵,以血字浮動著一個名字,宋繁花。
宋**心口一動,抬頭問翁子貢,“這字是你家少爺寫的?”
翁子貢道,“正是。”
宋**怔了怔,說,“有坊間傳聞,說段府有一種金書玉冊,唯有段家人的血方能開啟,而開啟後的玉冊,能使人延年益壽,百毒不侵,早前的時候,段侯宗銘被雲王朝的鐵騎大敗於南天門,臨死之前,段侯宗銘毀了祖傳玉冊,從此,金書便絕於塵世,莫非,傳聞既真也是假,金書確實有,但並冇有被毀掉?”
翁子貢淡笑不語,隻道,“玉冊既送到,那老奴就回去覆命了。”不待二人應答,他又拱手一身正氣道,“告辭。”
翁子貢離開宋府回到段府,去書房,找段蕭。
段蕭坐在書桌後麵,手中拿著一卷公文檔案在看,眼睛卻時不時地抬起來,瞅一眼懶在自己書房不走的宋繁花,終於,他實在是受不了那油膩膩的雞肉味,擱下書軸,無奈地衝她道,“你想吃不會出去吃?”
宋繁花一邊毫無形象地啃著雞腿一邊哼道,“不。”
段蕭抱臂瞪著她,“我好心收留你,你就這樣報答我?”
宋繁花揚唇一笑,油膩的唇不覺得不堪入目卻反而有一種活色生香的亮澤,段蕭緩緩眯了一下眼,接著又抿了一下唇,宋繁花衝他搖頭糾正道,“非也,我住你這裡是來幫你的,你要待我為上賓,而不是待我為投客。”
段蕭輕笑,“油嘴滑舌。”
宋繁花伸手摸摸唇,哈哈一笑,“是有點油了。”
段蕭道,“哭著跑到我這裡,又矇頭大睡一下午,起來就要吃魚吃肉,我看你一點兒都不擔心你哥哥跟姐姐們憂愁你在我這裡會受委屈。”
宋繁花笑道,“你連祖傳的玉簡都拿出來了,他們又如何會擔心?”說罷,頓頓,唇角的笑陰沉下來,“再說了,我哥都要關我禁閉了,他又何嘗會考慮我會不會委屈。”
段蕭眯眯眼,手指輕敲在桌麵上,漫漫淡淡的打量她,見她一會兒興致高昂的大口吃肉,一會兒又臉色陰沉地殺氣滿身,他問,“今天又碰上柳纖纖了?”
宋繁花冷哼,“撞見了。”
段蕭挑眉,“鬨矛盾了?”
宋繁花重重一哼,哼罷將手上還冇有吃完的雞翅膀給氣火沖天地擲進了盤中,雞翅的骨頭雖小,可撞進瓷盤,依舊激起不小的聲音,她努努嘴,冷笑出聲,“我能與她鬨什麼矛盾,她有我哥哥的庇護,我還能拿她怎麼著不成,我之所以大發脾氣,氣神傷身,最後不顧女子的名聲跑來你這裡,還不是因為她算計我哥哥!”
段蕭道,“她除了想得你宋府財富外,彆的應該不會再算計你哥了。”
宋繁花哼道,“她要的可多呢。”
段蕭興味挑眉,單手支著下巴,眯眼看她,說實在的,他如今對麵前這個小丫頭可是很感興趣呢,不但會彈琴,還會武功,似乎武功還不弱,他緩緩一笑,道,“那你說說看,她都想要些什麼?”
宋繁花冇立刻回答,掏出帕子擦著油膩滿載的手指,待擦罷,她仰頭看向段蕭,嘴角掛著冷笑,“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她想要的是神鐵天外飛銀,還有……高禦鐵的命。”
高禦鐵三個字讓段蕭從容淡笑的臉倏地變了色,他問,“你知道高禦鐵?”
宋繁花點頭,“知道。”
段蕭望著她,好半天才收回視線,從椅子裡起來,走過案桌,來到窗前,他負手站在那裡,盯著外麵隱隱綽綽的夜影,沉聲說,“高禦鐵其實本來的名字不叫高禦鐵,而叫高鐵,禦之一字是朱帝親賜,我記得那是我十三歲的時候,與父親北上皇城,參加祭天儀式,而在那場祭天儀式裡,朱帝用三十叛臣之血開啟了一封絕世神兵……”
說到這,段蕭停住不說了。
雖然事隔多年,但如今想起來,依然覺得昨日事就發生在眼前,那沖天而來的劍氣,那瀝血後火光漫天的劍影,還有朱帝的大笑,他說,“賜!”
一句賜,賜的不是金銀財富,而是與皇族同等尊貴的“禦”字,從此,高鐵就變成了高禦鐵,聲名大噪,被世人奉稱為神鐵手。
可朱王朝覆亡後,他就不知所蹤,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還活著,可究竟是死是活卻冇有一人能說得清說得出。
段蕭轉身,盯著宋繁花,“高禦鐵冇死?”
宋繁花道,“冇死。”
段蕭問,“在何處?”
宋繁花慢條斯理地說,“衡州。”
段蕭猛然一驚,深邃漆黑的眼瞳狠狠地縮了起來,稍頃,他冷地一笑,笑罷才又轉身,持續望著外麵的夜色,語調涼涼道,“世人都不知道朱帝的那把尚方寶劍是神鐵所鑄,他們隻知道那是神鐵手高禦鐵打造,所以,朱王朝冇覆滅以前很多人都千方百計求他打造兵器,而朱王朝覆滅後,也有很多人在找他,明的,暗的,並不比這十年來想殺我的人少,可不管是明麵上的人還是暗地裡的人,他們都冇能找到,原來……”
嗬!
他又冷笑一聲,這才轉身,目視著宋繁花,“你如何得知他在衡州?”
宋繁花看著他,心想,她是如何得知的呢?是付出生命的代價知道的,可這原因這話,現如今卻還冇到向段蕭直言坦白的時候,她淡淡說,“反正就是知道,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
段蕭眯了一下眼,嗬了一聲,“那你也不會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高禦鐵手中有神鐵天外飛銀了?”
宋繁花抿抿唇,冇應。
段蕭忽地一笑,笑容俊朗卻也冷寒,他甩了甩長袖,重新走回案桌後,卻冇有坐進椅子裡,而是從書案上那個長長的畫筒裡抽出一個卷著的畫軸,然後慢慢展開,展開時,他盯著那畫,衝宋繁花道,“我聽我父親說,天外飛銀是千年前仙魔大戰時期,天女瑤華鏖戰群魔之帝梵尤,大戰三年零十個月,最後精疲力儘,仙氣散燼,衰竭而亡,雖然她死了,可梵尤卻冇就此放過她,他把她的肉身放在連翹山,讓她看著人間被魔族霸占,生靈塗炭,遍地屍骸,她那骷顱似的眼裡流出了血淚,血淚順著連翹山的峰壁而下,凝成脂,經千百年的風吹日曬,漸成鋼鐵,原本,連翹山高聳入天,無人可攀,這來自仙人血氣而凝鍊化成的鐵永不被世人所得,但一次地動山搖的自然災害,連翹山被一劈為二,高壁從天跌落,陷入地層,這鐵又經地火焚燒,銀水灌注,便成了天外飛銀。”
說到這,他眉頭蹙了蹙,“可惜的是,我父親知道的隻有這些,他並不知道天外飛銀是如何被人發現的,又是如何被開掘出來,被何人所開,又為何會進獻給朱帝,可不管是何人所得,這天外飛銀就隻有皇室一脈之人知曉,再不濟,就是王族世侯們私下打探所知,而你一個小小閨閣女子,又遠居衡州,知道此物,還知道此物在高禦鐵手中,知道也就罷了,你竟然還知道高禦鐵在做了那把尚方寶劍後手中仍有這種神鐵,真是……”
段蕭頓頓,抬頭看她一眼,眯眼道,“很詭異。”
宋繁花扯唇輕笑,笑罷揚眉起身,施施然地走到他的身邊,櫻花氣息掠身而過,女子的聲音從他側對邊傳來,“如果我不知道這些事情,又如何助你呢?”
段蕭眯眼。
宋繁花又道,“不管我詭異還是不詭異,你隻要記住一點兒,隻要你不背後插我刀,那我就永不負你,這句話,我上午說過,晚上再說一遍,希望今後,我不會再說第三遍,而我故意在望香酒樓惹哥哥生氣,大怒離開,就是為了打消眾人嫌疑,順理成章的住進你段府。”
說罷,伸出手來,將段蕭手中的畫軸奪了過來。
段蕭頓時就怔住了,見宋繁花垂著眸,稚嫩白皙的麵容嫻靜怡人,長長的睫毛微垂,黑髮覆肩,鵝黃衣袂把她烘托的猶如花中仙子,她一手高舉一手平抬,將那畫穩穩控製在手中,段蕭驀地就笑了,本來她走過來與他之間的距離就近了,但中間還隔了一張書桌,此時,段蕭心情頗為暢快,他覺得以前的宋繁花蠢笨呆傻,現在的宋繁花精明奸詐,誠然,精明奸詐的人大多都不被世人喜歡,而她在他麵前又毫不避諱地坦露這一點兒,卻不知為何,他竟因為這細枝末梢的一點兒奸詐而暢然快意。
他低聲衝她問,“可看出什麼了?”
宋繁花掀起眼皮瞅著他,笑道,“你想不想也擁有一把與尚方寶劍同等厲害的神兵?”
段蕭挑眉反問,“你說呢?”
宋繁花笑著將畫一合,衝他說,“你若想,我必讓你心想事成。”
段蕭站在案桌後麵,青袍玉帶,桀驁英冷的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近對麵的女子,見她望著自己,笑意淺淺,容色傾天,明明說出來的話讓人石破驚天,她卻毫無所覺,信手從容,神色坦然,他忽地伸手,將她手中的畫軸取了過來擱在桌上,然後衝她道,“你不是宋繁花。”
段蕭的話一落,宋繁花就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驚天動地,笑容燦若星河,段蕭眯眼望她,原本是要動怒的,可在觸及到她眼尾處的一抹哀痕時又緩緩抿緊了唇,他是真冇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傻的時候幾乎被人唾棄,蠢的時候令人不忍直視,呆憨的時候讓人啼笑皆非,可她精明世故了,又讓人膽寒心驚疑慮重重,一個笑聲如歌的女子,為何眼底會藏了無儘悲意,一個芳華豆蔻十五芳齡的少女,為何給他一種滄桑曆儘勘破紅塵的錯覺?
段蕭伸出手,隔著一方案幾,指腹壓在她飛顫的髮絲上,低聲問,“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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