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推開那個摔在地上的男孩,手臂被怪物的觸角劃傷,鮮血淋漓,可他絲毫冇有遲疑,從那寬鬆的大衣下掏出一把匕首,猛刺幾下。
血腥味在空中瀰漫,怪物似是被激怒了,發出刺耳的尖叫,它一口咬住男孩的手臂,撕下一塊肉來。這隻怪物渾身堅硬,可卻時不時的護住腹部,想來便是它的弱點。
男孩疼得直哆嗦,頭上青筋暴起,唇角湧現血跡,卻一聲不吭地向怪物腹部爬去,手中的匕首刺得越發狠戾了,下一秒,蜘蛛發出絕望的嘶吼,變為一縷黑氣消散。
“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話音剛落,場景變換,男孩抬頭,眼前已不再是荊棘與荒地,而是煙霧繚繞的仙台。自己剛纔與怪物搏鬥中受的傷也消失不見,好像一切不曾發生過一樣。
“冇想到,今年隻有這一個孩子通過了試煉,唉。”
長生峰的峰主穆清華歎了口氣,他還想找幾個新徒弟來試試他最新煉製的健胃消食丸呢。
“臭老頭,還不是你設下的幻境迷蹤這般高難度的考驗,今年就這一個弟子,咱們五個人,怎麼分?”
洛初看著眼前這個強勢潑辣的女人,一頭烏黑的秀髮宛成流雲髻,髻間插著幾支翡翠玉簪,一身紫色長裙將原本窈窕的身材勾勒到極致,月眉星眼,卻放著冷豔。
是長春峰的峰主朱千音無疑了。
至於為何是五個人呢?
按照以往的慣例,收徒大會對洛初尊者來說,隻是走個過場,她從來是不收徒的,旁人都以為洛初是對弟子的修煉資質要求太高,不是絕頂優秀的入不了她的眼,可洛初卻知道,那隻是因為往屆的弟子都冇有長在原身的審美點上罷了。
“好了好了,彆爭了,問問這孩子的意見吧。”雲心一總是峰主中出來打圓場的那個。看那孩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低著頭,身上臟兮兮的,雲心一也不嫌棄,隻是溫聲道:“孩子,把頭抬起來。”
那孩子猶豫了半晌,才終於慢吞吞地抬起了頭。
“嘶......”觀景台上,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那男孩似乎察覺到什麼,迅速低下頭去,侷促地用手攥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泛著白色。
“藍黃異瞳,不祥之兆。”穆清華剛纔喜悅的表情頓時沉了下去:“怎會如此......”
台上有片刻的安靜。
“我們雲上仙府不能收你這樣的徒弟,請回吧。”峰主中一人站出來,打破了沉默。
洛初撇了一眼,玄昱峰峰主蕭檣,這個名字起的當真是有道理的,禍起蕭牆,以後柳成之黑化,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勞。
“洛初,你再不出聲,柳成之可就要被趕下山了。”
“皇上不急太監急,再等等。”洛初悠閒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看戲的模樣。既然她以後不得不完成虐待柳成之的任務,那麼她現在得想辦法刷好感纔是,隻有在他最危急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他纔會更加心懷感激。
那男孩聽了這話,也冇爭辯,仍舊跪著,隻是喃喃道:“我冇害過人......”
“不必再說了!”蕭檣揮手打斷他,“仙門百家容不得你,雲上仙府更是容不得你,子初,速速送他下山。”
“是,師尊。”子初恭敬地行了個禮,便去拉那跪著的孩子。
“我原本以為,你們修仙之人,是不一樣的......”小男孩被拉起來,卻如丟了魂般,輕飄飄地扔出這話來。
蕭檣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隻是催促著子初送他下山。未曾想到,那男孩卻大叫一聲,朝著蕭檣一頭撞去。
那叫聲雖然稚嫩,卻包含著這個年紀不應該擁有的無窮無儘的痛苦和絕望,聽得在場之人心裡皆是一震。
“不自量力!”蕭檣站在原地,一掌擊去,將男孩直接打飛了出去,撞在觀景台的石柱上,嘔出一大口血來。
那孩子趴在地上,渾身是血,居然冇有暈過去,瘦弱的脊背因為疼痛而弓著,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氣息斷斷續續,哀轉不絕。
“夠了!”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淡漠而飄渺,伴隨著殿上的迴音,徒增些悠長的韻味。
洛初站了起來走到人群中去,不怒自威。
腰間的玄冰劍白如薄冰,此刻還散發著微亮的光澤。
好傢夥,我就喝了口茶的功夫,大反派就被打成這個鬼樣子,要是那一掌真把他打死了,她還怎麼完成虐待反派任務回家!
洛初剛想抱起重傷的反派,係統卻在腦子裡瘋狂地進行人設維持警告。
冇辦法,她隻得皺著眉,居高臨下看著男孩,不忍心卻隻也得冷冷道:“真臟。”
“仙人?”男孩看洛初愣神,輕輕喚了一句,侷促地用手攥著衣角,竟嗚嚥著哭起來。
“哭什麼?”洛初淡淡道,心裡卻微微揪了起來。
“我身上很臟,會弄臟仙人的白衣裳,仙人不高興,所以不抱我。”說完他用力的摩擦衣服,手指都搓紅了,似乎想要把泥灰都擦掉。
然而,男孩本就稚嫩的皮膚不一會兒就磨破了,血滲出來,越擦越臟,可男孩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眼裡帶著偏執,喃喃道:“我太臟了,仙人不喜歡臟的。為什麼擦不掉呢,為什麼擦不掉呢......”
洛初終是不忍心,忽略腦中那急促的警告,反正隻要完成主線任務就不會被天雷劈死,崩個人設頂多是吵得腦瓜子疼。
輕輕抱起地上重傷的柳成之,問道:“你幾歲了?”
男孩不說話,隻是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一對藍黃異瞳裡,倒映著雪白的身影,他的神色複雜而奇怪,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洛初被他盯得有些心虛。
完了完了,他不會被打傻了吧。
那後麵的劇情還怎麼進行?
半晌,男孩才低頭道:“十四了。”
居然都十四歲了,怎麼才這屁大點個頭,抱著也冇什麼重量,輕得隻剩骨頭一樣,還是太瘦了,得養養。
“可有名字?”洛初又問道。
“我......我冇名字,不過我從出生起,身邊的所有人都喊我‘柳嬰’。”他聲音小小的,虛弱得很。臉也紅紅的,不安地拿眼睛瞟她。
《釋名釋長幼》裡記載“人始初曰嬰”,即初生兒。
連名字都冇人取,而是隨便用一個“嬰”字替代,可見他的爹孃是有多麼不在乎他。
“‘樂隻君子,福履成之’,本尊希望你能成為一名快樂的君子,用善行去拯救蒼生,從今天起,就叫你柳成之吧。”話音剛落,在場不少尊者都變了臉色,要知道,賜名一般都在收徒之後,洛初尊者莫非想收這小孩為徒?!
洛初不記得原身給柳成之取名的原話,隻是慶幸自己背得幾句文言文,此時信口拈來的話語倒還符合情景。
“柳成之......”小男孩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個名,似是有些難以置信。許久,才小聲在洛初耳邊道:“我喜歡......這個名字,謝謝仙人。”
啊這,現在的反派都這麼好拉攏的嘛?
洛初心口悶悶的,自己穿書前確實是非常喜歡他的,可那是對紙片人的喜歡,是讀者對書中角色的喜歡,如今這柳成之小小的一隻活生生站在她麵前......她真得捨得對他下手嗎?他以後會殺了自己嗎?
脖子忽然一緊,洛初低頭一看,他雙手圈著她的脖子,臉埋在她的勃頸裡,一副依戀的模樣。
歎了口氣,洛初抱著他,頭也不回地道:“這個徒弟,你們不收,我收。”
在場的人又是一驚,連洛初懷裡的男孩都愣住了。
“洛初尊者,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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