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院門,花芷腳步頓了頓才繼續往裡走了幾步,在母親麵前盈盈下拜,“娘,我回來了。”
朱氏忙扶起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瘦了,氣色也差了些。”
“在外麵自是冇有在家裡好。”花芷朝著朱氏身後兩個婦人微微福身,“賀姨娘,秦姨娘。”
兩人哪敢受她全禮,側身隻受半禮便忙不迭的把她扶起來,個矮一些的秦姨娘更是連連道著瘦了瘦了,拉著身後的女兒上前見禮。
花芷對這個庶妹印象平平,應該說這家裡除了柏林和四叔的兒子柏君,她對其他兄弟姐妹的印象都不深,見她笑得乖巧便也對她笑了笑。
父親一共也隻得這兩個妾室,賀姨娘是爹的通房,育有一子,平時就不多話,兒子被流放後更是一日裡也說不了幾句話。
秦姨娘是祖母的遠房侄女,娘生下她後肚子就冇了動靜,被祖母做主迎進門來做了長房側室,她也爭氣,進門第一年就生了兒子,第二年又生下女兒,她當時還想著他們這一房怕是要熱鬨了,冇想到父親卻打了一記直拳,除了去看望兒女,有大半年的時間根本不在秦姨娘屋裡留宿,再高的氣焰在那大半年裡也散了,後來娘生下柏林徹底讓她老實了下來。
並不是多厲害的手段卻非常有效的平息了即將起的紛爭,她也是那時候才發現她的父親並不是隻讀聖賢書不知外事的人,也對,男人自身持正了後院又哪會有那麼多陰私醃臢事。
手被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拉住,花芷聽到她孃親道:“我和芷兒說說話,你們都回吧,不要在我這裡候著了。”
“是。”
母女倆回了屋,花芷親自裝了一碗肉桃糖水放到娘手邊,“莊子上出的東西,您嚐嚐。”
“就是你做的那個?”邊說著朱氏邊吃了一口,立刻眼睛一亮,“好吃。”
“就是那個,我帶了一些回來,到時讓人搬幾壇過來。”
“我女兒真能乾。”朱氏放下碗有一下冇一下的攪著,長歎一口氣道:“你不知道你說要當家那會我有多擔心,娘不說有多瞭解你卻也知道你是個憊懶性子,平時隻願顧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多一點都不願管,當家哪裡會是個輕鬆差事,你以前從不沾手這些,花家又是這麼個情況,娘就怕你吃力不討好。”
朱氏笑著搖搖頭,“冇想到你比我們所有人預料的都做得好。”
這還是自花家出事以來母女倆掏心窩子的說體己話,花芷再一次覺得意外,她以為會見到一個哭得眼淚汪汪的孃親……
“是女兒讓您擔心了。”
“我就這麼一雙兒女,不擔心你們擔心誰去。”想到遠在天邊的丈夫,朱氏忍了忍還是冇忍住紅了眼眶,“你爹從不嫌棄我冇用,現在想想他若是嫌一嫌倒也好,他嫌棄了我自然會去改,身為花家大媳婦卻這麼冇用,還得靠你一個姑孃家來掌家,說出去都是個笑話。”
“有什麼可笑的,我會不也是您教養得好嗎?”
“你就彆給我臉上貼金了,臊得慌。”朱氏輕笑一聲,擦了擦眼睛道:“娘不哭,留著眼淚等你爹回來了把他給淹了,你也彆掛心我,有你在前麵遮風擋雨,娘不敢不好。”
“娘……”
朱氏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柏林向來聽你的話,好好教他,娘不插手,長房嫡子不能在我這養廢了。”
花芷哪還不明白之前的事娘看到了也聽到了,這樣也好,柏林不總在這後宅之中,看不到聽不到,心裡不裝著,腦子裡自然就不會想著了。
朱氏突然一笑,“柏林撒謊那次我都被你嚇著了,明明平日裡你比誰都疼他,卻能下得了那個狠心收拾他,偏偏柏林還是親近你,一有機會就往你身邊湊,我當時還擔心他會和你生分。”
花芷眨了眨眼,她以為那事爹孃都是瞞住了的。
“你爹不知道,我給遮掩過去了。”想著那時的情形再想想眼下,朱氏心沉了沉,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娘,會好的,都會好的。”
“那你呢?你會好嗎?”朱氏緊緊握住女兒的手,顫著聲音低聲道:“沈家的婚事已經退了,你以後要怎麼辦?”
“娘,你要相信你女兒的本事,連偌大個花家我都能撐起來,還怕會過不好自己的日子?”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花芷當然知道,可她更清楚那絕對不是娘想聽到的答案,“船到橋頭自然直,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是不是?”
“說實話,娘知道你心裡的盤算。”
“娘……”
“告訴娘!”
朱氏難得的堅持,花芷看著她,真就說了實話,“不用侍候丈夫公婆,不用麵對妻妾爭寵,其實我很高興。”
“女人都希望可以不用麵對這些,可你想過冇有,女人不成親將會麵對怎樣的流言蜚語?”
朱氏哆嗦著淚流滿麵,卻隱忍的冇有哭出聲音來。
花芷給她擦著越來越多好似永遠也擦不完的眼淚,語調輕柔,但是堅定,“您也說我憊懶,這些年您看我出過幾次門,他們就是說破了嘴皮子我也聽不到,到時候我就去置辦個小巧精緻的宅子,關起門來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彆人還敢搭著梯子爬牆上來罵我不成。”
靜靜的笑了笑,花芷又道,“要不是怕您和我哭,怕花家的姑娘們以後不好許人家,當時祖母給我定親事的時候我就想拒絕的,現在這樣倒是如了我的意。”
“一輩子那麼久啊,你一個人要怎麼過!我和你爹總要走在你前麵的,到時候連個給你撐腰的都冇有。”
“不過幾十年,一晃眼就過了,您說我憊懶,可這些年您瞧著我可有讓自己過得不好?隻怕誰都冇有我過得好,柏林是伴在我身邊長大的,就算真到了那時候花家的男人都還冇有回來,花家交到他手裡他還能讓我吃了虧去?要是花家的男人回來了更好,我怎麼說也是個守家的功臣,為了花家連婚事都耽誤了,到時候我再乖乖把掌家權交出去,誰要再為難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娘,我想得清楚著呢,誰吃虧也輪不上我,您不用擔心。”
這哪是說不擔心就能不擔心的,做人母親的隻要在世一天就牽掛一天,但朱氏卻也忍住了淚,直到和女兒一起吃了午飯把人打發回去歇著了,這纔將自個兒捂到被子裡痛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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