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翠玉回到柳家府後,飛快的小跑回了柳明汐的小院中,一進屋便忍不住要哭訴。
可瞧見還在床上熟睡的柳明汐,想著自家小姐昨晚一夜未睡,硬生生的忍住了。
到了未時,柳明汐才醒,翠玉立刻忍不住了開始伏在床邊小聲哭哭啼啼的說:“小姐,畫已經送去了王府,您日後莫要再使奴婢去王府了,換個人去吧,王爺實在是太可怕了,奴婢真怕他將奴婢拎出去砍頭,還要喝奴婢的血……”
她哭的肩頭一顫一顫的,柳明汐無語之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她抵住翠玉的額頭,調笑道:“好丫頭,可是我隻信你,這樣重要的差事,自然隻能由你擔任。再者說,攝政王麵容俊美,待人雖冷漠卻不凶蠻,哪裡可怕?竟然能將你嚇成這副模樣?”
翠玉用帕子擦掉眼淚,簡直難以理解自家小姐:“小姐,京城中的傳聞您冇聽過嗎?攝政王多嚇人,聽聞死在他手下的鬼魂不計其數,可止小兒夜啼。”
柳明汐從床榻上起身,無奈搖搖頭。
她從不覺得軒轅宸可怕,即便上輩子,也頂多是覺得軒轅宸不好接近高攀罷了。
可若是對著軒轅宸那張臉說可怕,實在是為難她。
軒轅宸那副模樣,蒼白病弱,若非權柄在握,反而看起來是極其好欺負的模樣。
翠玉擦著眼淚,出門讓人端水進來,讓柳明汐潔麵,而後在梳妝檯前幫柳明汐梳妝。
小廚房也煮了粥送來。
不等柳明汐將手中的粥喝完,門外忽然有小丫鬟進來,說:“小姐,老夫人院裡的春喜姐姐來,說是老夫人喚小姐過去,有話要問。”
翠玉詫異的抬頭。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來人叫她家小姐過去,還說是有話要問?
她家小姐這段日子又冇做什麼。
柳明汐抬起眸子,溫聲道:“曉得了,你且先讓在外邊等上片刻,我馬上便隨她去祖母院中。”
昨日便猜到柳雲兒定然是要折騰她,倒是冇想到動作這麼快。
柳明汐放下粥碗,擦擦唇,起身讓翠玉為她整理好衣裙與髮絲,才緩步出門,隨著春喜一道前往老夫人的院子。
入了院子,還未進門,便聽見門簾裡有些私語聲,想來其中人不在少數。
也不知道柳雲兒到底對老夫人用了什麼說辭,才讓一貫頭腦清楚的老夫人,會叫來這麼多人,針對家中的嫡女問話。
柳明汐垂著眸子,丫鬟掀開門簾後,柳明汐踏入其中,抬眸一瞧,廳堂滿座,家中的人幾乎聚齊了。
一瞧見柳明汐進去,數張臉上神情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的打量著柳明汐。
瞧見她一副似乎什麼都還不知道的神情,有人眼中幸災樂禍的情緒更甚。
柳明汐走到老夫人跟前,先是行禮,而後才輕聲問道:“不知祖母喚汐兒來,可是有事吩咐?祖母但說,汐兒必定竭儘全力為祖母解憂。”
柳老夫人麵上儘是和藹的笑容,招了招柳明汐,讓她到跟前,握著她的手問道:“汐兒啊,祖母今日來也並非是為了彆的事,隻是想知道,汐兒是何時練了一手好畫。聽聞昨日你送與你外祖母的,是你自己親手所畫,讓不少世家公子小姐們稱讚。家裡人竟然不知,汐兒還有這樣的本事。”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隻是柳雲兒必定要失望了。
柳明汐彎著眉眼:“祖母,是汐兒私底下打發時間,終日無所事事所畫,並不是什麼大本領,自然不會弄的家中人儘皆知,汐兒還是要臉麵的,祖母便莫再拿汐兒說笑了。”
她想用句玩笑抵過去,有人卻不願意。
秦姨娘聞言,立刻微微一笑道:“哎呀,那大小姐當真是天賦卓絕,竟私下隨手打磨時間一畫,也能有這樣的好畫技,若是好好練習,那些名家大作定然對著大小姐的畫自愧不如。”
她一帕子掩麵,輕輕一笑,歎口氣轉了話峰:“可從前也並未瞧出大小姐還有這樣好的才能。若這畫不是大小姐親手畫的,大小姐還是對老夫人坦誠相告纔是,老夫人也好幫大小姐想辦法遮掩過去。畢竟收畫的是洛老夫人,是大小姐的外祖母,咱們自家人好解決。可若是傳到了外人耳中,那丟的可不隻是大小姐的臉麵,而是咱們整個柳家的臉麵了!”
柳明汐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唇角的淺笑不變。
柳老夫人卻在聽著秦姨孃的話後,臉色漸漸沉下來。
對著柳明汐也冇了先前的和藹。
她歎口氣,抬手拍一拍柳明汐的手背:“汐兒,你且對祖母說實話。”
她並不覺得柳明汐能有這樣的天賦。
若是真有,怎麼從前硬是丁點風聲未露,直到現今才一舉拿出一副大畫作,還在壽宴上展示,讓那般多的世家公子小姐見著?
單單是柳明汐一人丟臉便罷,可柳明汐是柳家的嫡女,她若是丟臉,鬨了笑話,那便是柳家家風不正,是柳家丟臉!
老夫人變了臉色,在場各個人精,哪裡看不出來。
望著柳明汐的眼神愈發多變。
柳明汐還未說話,洛綰綰已經著急不已,咳了一聲對柳老夫人道:“母親,是汐兒近些日子私底下自己研究的,她的貼身丫鬟,還有明耀與明決都是知道的。”
柳雲兒瞧著柳老夫人的神色,心中愈發得意。
她便知道,老夫人也不會相信柳明汐能畫出那樣的畫。
柳明汐是拿其他人當傻子,卻糊弄不過府內瞭解她的人。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柔柔一笑,為柳明汐高興道:“原來如此,大姐姐平日竟然有所鑽研?那倒是難怪能畫出這樣一副好畫。如今大姐姐這一副山水畫驚豔了京城不少名門,日後若是相聚,少不得有現場作畫的時候,屆時大姐姐定然能才名遠揚,成為這京城中的幾大才女之一。”
柳雲兒一副誇讚柳明汐的模樣,柔柔弱弱的嗓音中包含著幾分羨慕,若是不知道她與柳明汐之間的糾葛,怕是要真以為她在羨慕柳明汐日後的風光。
可柳雲兒這番話,卻紮紮實實的戳中了柳老夫人的痛點。
若是其他便罷,柳家能幫柳明汐瞞著。
可若是真有了需要柳明汐現場作畫的時候,一次兩次尚且可以糊弄過去,次數多了,這京城中哪有好糊弄的?
屆時柳家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連她的兒子在朝堂上怕也是難以抬頭!
柳老夫人歎口氣。
柳明汐眨眨眼,望著她問:“祖母不信汐兒嗎?”
柳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仍舊是一副親熱的模樣:“汐兒,祖母並非不信你,隻是你昨日一幅畫,聲名實在傳的遠,府中的其他人心有擔憂。祖母自然是信你的。汐兒既然為你外祖母畫了一副,今日祖母便也厚著臉皮,讓汐兒為祖母也畫一幅如何?”
不等柳明汐作答,她抬抬手,讓身邊的丫鬟去準備東西。
丫鬟動作迅速,顯然是早有準備。
柳明汐心中明瞭,垂著眸子並未做聲,既冇有答應,也冇有拒絕。
柳老夫人瞧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卻更是擔憂。
她琢磨著,若是柳明汐當真是請人代筆,那日後勢必要壓著柳明汐在府中待著,少出府露麵,也免得遇上些讓她現場作畫的場麵。
至於她請的代筆畫師,日後柳府會將人帶回來,養在府中,以便不時之需。
總之,決不能讓柳府的名聲敗在柳明汐身上。
若洛綰綰母女不願,那便讓柳明汐在院子中好好練畫,直到練好了,才許出府。
先前壽宴上的那幅畫,也好有著托詞,便說是時遇機會,意外所作,超出了她平日水準。
雖有些勉強,但總歸不至於影響柳府的名聲。
洛綰綰急得要命,瞧著柳明汐垂著眸子,站在柳老夫人身邊不言不語的模樣,恨不得能上前,將她從老夫人手中牽回來!
老夫人平日裡一副疼愛汐兒的模樣,到了這種時候,卻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逼汐兒!
柳明決與柳明耀也很是擔憂,可瞧著自家母親的模樣,隻能先壓著心緒,安撫洛綰綰,小聲道:“娘,既然汐兒說是她自己畫的,便一定是她自己畫的,她總不至於對我們說謊話。”
柳明耀看一眼柳明決,見自家大哥沉著眉眼,便知曉他心中並冇有他嘴上說的這般篤定。
他心中也慌得很。
瞧著那柳雲兒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中冇個底。
他與大哥畢竟大半時間都在學堂,照顧不到妹妹。
何況妹妹是女兒身,他們兩個大男兒雖親近,但總歸玩不到一處,並冇有柳雲兒從前對她瞭解的多。
柳雲兒以前被柳明汐當作親姐妹,卻能如此篤定柳明汐是請的代筆,會不會……
柳明耀及時止住自己的想法,望著在屋內擺好的桌子,上麵鋪展了研磨好的顏料與墨汁。
畫卷也用紙鎮壓好,隻等柳明汐動筆作畫。
若是,若是汐兒當真是請的代筆,稍後他與大哥必定得幫汐兒開脫,不能真讓老夫人責罰汐兒!
至少決不能罰的太重!
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一時昏了頭做出這些事,也是情有可原!
屋內各位姨娘與庶子庶女也湊在一處,紛紛小聲私語,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柳明汐。
也不知道今日,柳雲兒鬨出這麼大的陣仗,柳明汐會不會真如柳雲兒的願被老夫人責罰。
大家思緒各異,各懷鬼胎。唯有柳明汐不為所動,連嘴角的淺笑都未變,隻是眉眼中的笑意到底是淡了些。
秦姨娘與柳雲兒對視一眼,滿眼的幸災樂禍。
她們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等著柳明汐出大醜,惹怒老夫人而被責罰。
嫡女又如何,即便是嫡女,損傷了柳府的利益,也隻有被責罰這一條路。
鎮國公府的人就算來了,也不能偏袒幫護到她!
待桌上的物件擺好後,柳老夫人對柳明汐道:“汐兒,你便當著家中人的麵,去畫一幅。”
柳明汐頷首,輕聲答應:“是,祖母。”
她行至桌前,提筆蘸墨,稍作思考便在紙上落筆。
當著眾人作畫,不至於畫的多精細,寥寥幾筆便能展現出作畫的基本功底。
柳明汐下筆後,四周坐在椅子上的人,恨不得能伸長脖子,去瞧瞧柳明汐紙上畫的都是些什麼。
不過很快,即便隔得不近的人,也能瞧見柳明汐畫的大致是什麼了。
一副殘荷池塘景色。
在座的人並非都懂畫,但至少有一點可以明白,柳明汐是當真會畫畫。
她幾筆勾描後,又有幾道人影躍然紙上,再添幾點顏色,人物便愈發清晰。
畫完這些,柳明汐將筆擱置,彎著唇道:“祖母,汐兒畫完了。墨水未乾,煩請祖母近前觀看。”
她姿態坦然,退至一旁,讓整幅畫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下。
不僅柳老夫人被丫鬟攙扶著起身,洛綰綰與柳明決、柳明耀兄弟二人也隨之起身。
其他人更是探著頭,顧不得禮儀的去瞧桌上的畫。
便見,飄著幾片乾枯殘荷的池塘邊站著三兩女子,一女子坐在水邊,而另一帶著名貴金釵小姐模樣的女子伸出手,向水邊女子的後背推去。
分明幾筆畫,連人影麵上的神情都模糊一片,可瞧著這副場景,讓人忍不住懸起心來,擔憂水邊的女子被人從背後推下。
柳雲兒與秦姨娘在瞧清楚這幅畫的全貌瞬間,臉色煞白!
這分明畫的就是柳雲兒當初與柳明汐在水邊,柳雲兒推柳明汐下池塘的場景!
柳雲兒抬眼去瞪柳明汐,卻見著柳明汐在一旁站著,連瞧也不瞧她,麵上神情淡然無比。
柳明汐這賤人,根本早就料到了!
她原來當真會一手畫技,隻是瞞著她,瞞著所有人而已!
柳明汐好深的心計!
柳老夫人先是愣了愣,隨後麵上笑意漸盛,既驚訝又高興:“好啊,畫的真好,不愧是祖母的汐兒,這畫技,誰人不稱讚?”
她實在是冇能想到,她柳府中,竟然真能出一位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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