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兒如此有恃無恐,便是抱著柳明汐好糊弄的想法。
她原本還計劃著,能在柳明汐醒後,私下同她道歉,用是丫鬟失手碰到她的理由糊弄過去。
畢竟柳明汐與她的親孃一樣,都是好糊弄的蠢貨。
隻要她說幾句好話,再表現出自己害怕被懲罰的模樣,柳明汐一定會說是她不小心失足落水。
甚至,可能不需要她解釋什麼,柳明汐自己就替她隱瞞過去了!
哪想如今竟然馬前失蹄!
不僅柳明汐告狀打亂了她的計劃,洛綰綰也跟瘋了似的,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麵,將他們找來院子中問責!?
她難道就不怕外麪人傳她惡毒的名聲嗎?!
心中咒怨著,柳雲兒的麵上卻哭的更加淒慘無辜:“母親,雲兒當真不知情啊!母親一定要信雲兒!”
她望向被床幔擋住內裡情況的床榻,裡麵安安靜靜的,什麼響動也冇有。
柳雲兒想著洛綰綰方纔說的話,柳明汐這賤人明明醒了,卻躲在床上不見人!
她在裝什麼病弱!?
柳雲兒抬頭,衝著柳明汐的方向哭:“姐姐,你醒了嗎?難道你也懷疑是雲兒推你下水的?雲兒當真冇有!姐姐平日對雲兒多好,雲兒全都記在心中,又怎麼會做出這種害姐姐性命的狠毒之事?”
她擦掉眼淚後,甚至幫柳明汐辯解一句:“姐姐,我知曉是因為當時隻有雲兒和丫鬟與你在一處,你才迫不得已懷疑雲兒的,雲兒並不怪你,可是你得相信雲兒,這事的的確確不是我做的!”
“我與姐姐坐在一處時,正在看湖麵上的風景,還未轉頭便聽見身旁姐姐落水的聲音,見姐姐落水後也是最先去叫人來救姐姐的!家中奴仆婢女都是知道的,是雲兒去叫他們來救姐姐的呀!又怎麼可能是雲兒推姐姐下去的呢?”
柳雲兒說的感情真摯,淚水沾染在她那張柔弱的臉上,看起來叫人好不心疼。
而此刻躺在床上偷偷看著那邊的柳明汐,這時不屑的送了她一雙白眼。
就會裝可憐!
要不是上輩子柳雲兒來她宮裡炫耀時無意間說出這件事,她都會以為是她身邊的丫鬟推的她,哪裡想到是柳雲兒親自動的手。
秦姨娘也在一旁適時幫腔:“是啊,若是二小姐有意害大小姐,那何必叫人來救大小姐,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一幕,看的洛綰綰有些動搖,覺得有幾分道理。
若是柳雲兒真想害她女兒,晚上一時半刻再喊人,豈不是更好?
柳明汐察覺到母親的沉默,當下便開始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咳的厲害,一副停不下來的模樣,不知道的人聽著,恐怕以為這是病入膏肓了。
秦姨孃的身體一頓,柳明汐真醒著?怎麼一直不說話?
洛綰綰險些動搖的眼神,因為聽見柳明汐的咳嗽聲,立刻恢複冷淡,怒火升騰。
她的女兒還在病中,昏迷了一天一夜方纔醒來,這對母女卻在她麵前裝柔弱可憐!
柳雲兒再如何哭,能有她女兒可憐!?
這兩人在她麵前演什麼戲?
這世上便有那麼多巧合,恰好一起發生?
恰好柳雲兒約汐兒去水邊,恰好弄掉了她的披風,支開汐兒身邊的貼身婢女,再恰好讓汐兒在扭頭的時候落水,偏偏柳雲兒也恰好在這時扭頭,什麼都冇看見?
她們是拿她當傻子糊弄嗎!!?
洛綰綰冷笑:“那倒真是巧了,這麼多巧合在一塊,偏偏讓你們撞上了?”
秦姨娘見洛綰綰這次怕是真糊弄不過去了,咬咬牙,忽然轉頭指向柳雲兒身邊的一名大丫鬟:“留香,你是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一直跟在二小姐身邊。二小姐扭頭冇看見,你難道也冇看見!?還不從實招來!”
她望向留香的眼神狠厲,暗含威脅,什麼意思不予言表。
留香頓時臉色一白,本就隨著柳雲兒跪下的身體瑟瑟發抖,伏趴的更低:“回、回夫人,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小心推大小姐下水的!奴婢並非有意要害大小姐,是奴婢走路不長眼,不小心踩著石子朝前滑了一跤,才碰到大小姐!”
她能感覺到一道刀刮似的,落在自己背上的視線。
她也很清楚,讓嫡小姐落水這種大罪,就算是姨娘小姐犯下,都得被嚴懲,更何況是她一個小小婢女。
可她全家的賣身契都在秦姨娘手中,這罪她不替二小姐背下,結果隻會更慘。
留香淚流滿麵,聲音顫抖著說:“都是奴婢的錯,請夫人責罰奴婢!是奴婢鬼迷心竅,害怕責罰才一直冇敢承認,不想牽連二小姐!這事與二小姐無關,二小姐什麼也冇做,還請夫人明察!”
她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將額頭磕在地麵上,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見了血。
秦姨娘立刻出聲叱罵留香:“你這丫頭好狠的心!二小姐從未薄待你,給你吃穿,還讓你做貼身大丫鬟,你竟然是如此報答二小姐的!還還得夫人險些冤枉二小姐,屆時傳出夫人失察,冤枉二小姐的名聲,這罪名你擔待得起嗎!?”
罵的是留香,卻像是在指桑罵槐。
留香連連磕頭:“是奴婢的錯,全是奴婢的錯,請二小姐責罰,請夫人明察!”眼淚與血糊在臉上,看起來分外淒慘。
柳明汐卻不為所動。
她死時,她的孩子死時,要比這淒慘得多。
留香是柳雲兒的左膀右臂,幫著柳雲兒做過的惡事不少,坑害她的事怕是更不計其數。
她恨不得能立刻讓對方死掉!
隻是眼下,她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冇想到秦姨娘竟然如此輕而易舉便將柳雲兒未來的左膀右臂推出來,替柳雲兒背罪。
如此一來,無論是她與母親都不好繼續追究柳雲兒與秦姨娘,隻能將留香發落草草了事。
洛綰綰擰著眉頭,瞧不得留香那滿臉血的樣子。
她何嘗不知道其中的貓膩,隻是眼下不得不嚥下這口氣,冷冷道:“既然如此,留你也冇用了。府中給你吃穿,你卻連府中的小姐都敢坑害,如此不忠的奴仆,還是離我柳家遠遠的好!”
“來人,將她拖出去,先打三十個板子,再讓管家將她發賣了。”
小丫鬟出門叫人,立刻進來兩名粗使婆子,抓住留香的胳膊拖了出去,不顧她的哭叫聲。
其中一名婆子很是聰明,徑直抓了她手中原本握著的帕子,捂住她的嘴,免得哭喊聲吵到屋內的主子。
她們大小姐可還在病中,不能被這丫鬟驚擾到了。
外麵,傳來了留香被打板子的聲音,一聲一聲板子打下,留香的嘴裡似乎是堵著什麼東西,讓她隻能發出痛苦的悶哼聲,屋子內的人不能聽見。
隻是,聽著門外一下又一下打板子的聲音,跪在地上的柳雲兒身體瑟瑟發抖。
秦姨娘小心的露出點笑臉,望向洛綰綰:“夫人,既然查明二小姐是無辜的,還是讓二小姐快起來吧?二小姐身子弱,跪久了怕是不好。您一向心慈,必不會再同二小姐計較的。”
洛綰綰心中還憋著口火氣,未能幫女兒責罰真正害了她的人,眼下瞧著秦姨娘,更覺得礙眼。
聽見秦姨娘這一通話,當即冷叱道:“留香是她的大丫鬟,出了這樣的事,便是她管教下人不周!自己的貼身大丫鬟尚且如此背主,到底是如何管教下人的!?若是都按這樣的法子管教,下人豈不是個個都要爬到主子頭上來!?”
“你作為她的姨娘,不好好教導她,卻在這裡幫她遮掩,你作何居心!?難道你要我府上的女兒日後嫁出去管家時,被人嘲笑連個身邊的下人都管不住嗎?”
“二小姐管教下人不周,罰半年月例,抄寫女誡十遍!明日讓丫鬟送來,我親自檢查!”留香要發落,柳雲兒也不能這樣輕飄飄的放過!
柳雲兒險些冇能維持住自己的神情。
半年的月例銀子!?
她本就冇有多少月例銀子,若是再罰半年,這此後半年如何過!?
柳雲兒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她要出門,總不可能半年不買新的衣裳首飾,屆時定然會被其他名門閨秀恥笑!
更彆提她還要打賞下人!若是不備足銀錢給下人,如何讓那些下人聽她的話,如何收買人心!?
難道都走中公,那豈不是要處處受轄製!?
還要抄十遍女誡!明日就要,如今都已經是下午了,女誡字數雖不多,可抄十遍,怕是今晚她還得熬夜。
可眼下,洛綰綰的神色極冷,顯然容不得一句反駁。
秦姨娘也是冇想到,洛綰綰這次能發這樣大的火氣,原本以為推出留香便罷,竟然還是讓柳雲兒連帶著受了罰。
洛綰綰放緩臉色:“罷了,起來吧,彆再跪著。回去抄寫女誡,好好反省。”
她說著,瞥了眼秦姨娘:“秦姨娘若是教不好女兒,便少在二小姐跟前晃悠。你一個姨娘,難免帶壞二小姐。”
瞧著這母女倆一模一樣的做派。
洛綰綰愈發心疼自己的女兒。
若是早知道柳雲兒是這樣的貨色,她哪裡會讓自己的女兒同柳雲兒相處?
若非因為柳明汐,洛綰綰也不會拿柳雲兒當自己半個女兒對待。
府中庶子庶女不少,唯獨柳雲兒比彆的庶女地位要高些。
現今才發現,簡直是養了個白眼狼!
秦姨娘被洛綰綰一句話說的,一口氣悶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至極。
她隻能低下頭:“夫人教訓的是……”
她扶著柳雲兒起來,母女倆攙扶離開。
柳雲兒微微俯身行禮,聲音中隱約還帶著哭腔:“多謝母親,雲兒先行告退。”
然後慘白著一張臉,同秦姨娘一道離開。
一直等到出了院子,四周冇有其他下人,母女倆的臉色立刻變了。
柳雲兒陰沉著一張臉:“柳明汐當真是醒的早,那樣冷的水怎麼冇能嗆死她?”
秦姨娘臉色也不好看,明明是張美人臉,此刻卻顯得有幾分猙獰:“留香被髮賣,你還被罰了半年的月例銀子,日後出手難免拮據。府中下人還能聽你的話?接下來這段時日,孃的月例銀子分你一半。”
她的月例銀子也不多,隻能暫時分給柳雲兒一半,再加上些不用的首飾與多年積蓄。
柳雲兒一聽秦姨娘要將月例銀子分給自己,更是緊咬牙關,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姨娘,莫要著急,我總有法子收拾柳明汐這個賤人。”
柳雲兒母女走後,柳明汐緊繃著的心緒驟然放鬆。
她望著床邊晃動的穗子,想起柳雲兒身邊的留香,原本能幫助她不少事。
柳雲兒到底是個小姐,做許多事都不方便,皆是由她身邊的留香去做。
那留香,說是她的左膀右臂都不為過。
如今雖然冇能對柳雲兒如何,但能一口氣除掉她日後的左膀右臂之一,倒也不算全無收穫。
隻是,這隻是第一步而已。
柳雲兒欠她無數,她要一點點的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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