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問,你好好想想,你爺爺回來後,有冇有交給你麼子東西?
我強迫自己認認真真的再次回憶一遍我很想忘記那些畫麵,可是從頭到尾,真的冇有從爺爺手裡得到過什麼東西,他僅僅隻是喊我“快逃”,其他的什麼都冇有講。
我搖頭對陳先生講,這個真冇有。
陳先生也納悶兒了,似乎是自言自語,那那個駝背的傢夥為啥子會這麼講呢?
我講,難道是爺爺生前的遺物?
陳先生講有可能,找一哈,看找得出麼子不一樣滴東西不?
我自小和爺爺就生活在這間屋子裡,一直到去上大學,爺爺平日裡用的東西都在這間屋子,可以說是一目瞭然。如果真的有什麼特彆的東西,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為了找到這件有可能存在的東西,我還是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遍,直到我媽喊我吃飯,我才和陳先生出屋子。期間,陳先生就一直坐在門檻上抽菸,他並冇有插手找東西的事,好像說是他一個外人去翻廷公生前的遺物不大好。
出門的時候,我對陳先生搖了搖頭,意思是確實冇找到。陳先生也冇多說什麼,隻是點點頭,就一起吃飯去了。二伯也回來了,他說在那邊守了一夜,冇什麼事,王二狗還冇醒過來,做道場的先生來了,他和村支書就先撤了。
吃飯的時候,我問我爸,咱們村子裡有冇有駝背的人?
我爸扒了一口飯,反問道,你問這個搞麼子?
我講我就是隨口問一哈。
我爸想了想,講,在他認得到的人裡麵,好像冇得駝背的人。然後我爸又問了我媽,講你曉得是哪個不?
我媽笑道講,我都不是你村子裡滴人,你都不曉得,我怎麼可能曉得?
我講,不曉得冇得事,我就是隨便問下子。
吃了飯後,我爸就去地裡乾活去了,現在是收苞穀(玉米)的季節了,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收了苞穀之後,就要忙著剝苞穀。村子裡冇有外麵的那種機器,還是用手掌來搓的方法把苞穀給剝下來。
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家人就坐在院子裡月亮底下,圍在一起剝苞穀,那個時候爺爺會講一些神話故事給我聽,還會在院子的角落燒一些去年剩下的稻草,利用煙驅蚊,這就是農村裡的天然蚊香。不過經常會把人給一起熏的咳嗽不斷。這個時候我爺爺就會頂著濃煙走過去,用手裡的蒲扇把稻草扇著----蒲扇!對,我爺爺的蒲扇去哪裡了?(蒲扇:用蒲葵的葉和柄做成。這種扇子,在我們南方很是常見,即便是我們村子,也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
我想起爺爺第一次回來的時候,他側躺在我身邊,伸手替我扇風,可那個時候他的手裡是冇有蒲扇的!難道,這就是我爺爺要傳遞給我的資訊?難道,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就是那把蒲扇?
可是,這蒲扇去哪裡了?我回來了的時候就冇有見過,剛剛在屋子裡找了一圈也冇有找到,難道是我找漏了,還是說被我爸他們給陪葬了?
我之所以會認為被我爸他們給陪葬了,是因為在我的印象裡,爺爺和那把蒲扇幾乎是形影不離,即便是到了冬天,他也會冇事拿出來扇兩扇子,為了這事,我爸還特地說過他老人家,說他大冬天的扇扇子,你這不是自己冇病找病?
我爺爺隻是笑嗬嗬的看著我爸,也不反駁,然後悻悻然的把蒲扇放下。可是冇多久,他又會下意識的扇幾下。我爸最後也就懶得說他了,隻認為他是老了,習慣了扇扇子。我估計我爸知道爺爺他老人家喜歡這把蒲扇,所以就隨給爺爺陪葬了。
但是這件事我還不確定,要問了我爸才知道。可我爸已經下地乾活去了,我還要陪著陳先生去找村支書,所以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一下。
可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如果爺爺留給我的東西真的是這把蒲扇,那麼這把蒲扇到底有什麼特彆之處呢?我以前又不是冇有玩過這把蒲扇,上中學的時候懂事了些,還會拿著蒲扇給爺爺扇風,然而我並冇有發現有什麼特彆之處。可如果不是留下的這把蒲扇,那又會是什麼呢?如果是,這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蒲扇裡,到底又有什麼樣的秘密呢?而這個秘密又怎麼會惹得那個駝背的人覬覦呢?
小娃娃,你在想啥子?陳先生開口問我。
我和陳先生正在去村支書家的路上,我打個哈欠說,我在想我爺爺到底給我留了啥?
那你想到冇?陳先生又問。
我搖頭講,屋子裡的東西就那麼點兒,找高了(找遍了的意思)都冇找到有麼子特彆的東西。
陳先生講,冇得事,可能根本就冇給你留麼子東西,是那個人分析錯咯。
我點點頭,卻冇有說話。我現在也不肯定我爺爺到底給我留冇留東西。他第一次回來替我扇風的動作到底是以前的習慣使然,還是給我傳遞了什麼特殊的資訊,這一點,怕是隻有他老人家自己才知道。怪隻怪我自己膽小,第二次看見爺爺從墳裡冒出個頭的時候就嚇暈了過去,否則當時爺爺要是有什麼話要交代我,我肯定就能知道了。
莫名的,我現在居然有一種爺爺再回來一次的荒謬想法。如果我爺爺再回來,我想我一定不會再害怕了。而是會將我所有的疑問全部問出來,讓他老人家替我答疑解惑。但是我曉得,我爺爺不可能再回來咯,永遠都不會回來咯。
不曉得是不是陳先生髮現了我情緒有些低落,他問我,小娃娃,又想你爺爺咯?
我點頭,冇有講話。
陳先生繼續講,他那麼出來黑你,你都會想他,你和你爺爺感情很好啊。
確實,我和我爺爺的感情確實很好。雖然我和爸媽生活在一起,但是很小的時候,爸媽就要經常下地乾活,家裡麵隻剩下我和爺爺,晚上也是爺爺陪著我睡覺。夏天熱了替我扇風,冬天冷了替我蓋被子,我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比和爸媽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可以說,我幾乎算是爺爺一手帶大的。這樣的感情,能不深嗎?再說了,他爬出墳回來,又不是為了害我,而是為了保護我,我卻還被嚇暈了過去,說實話,我的心裡很是愧疚和自責。
這些話我冇有對陳先生講,隻是簡單的點點頭,算是迴應了陳先生的話。
村支書的家在村子中部的一處山坳裡,這裡是王家村的根本所在,宗祠也在這裡,村子裡有聲望的老人也幾乎都住在這裡,屋子挨著屋子,很是聚集熱鬨。我小時候還來這裡玩過,但是並不是很合群,所以來了幾次之後也就失去了興趣,反而是願意待在家裡聽爺爺講些神話故事。
家家戶戶的院門都緊閉著,應該都下地去收苞穀了,即便是有些留在家裡乾農活的婦人,見到我和陳先生來以後,也是馬上關上了院門,我知道,他們這是在忌諱我。
說實話,我心裡多少有些難受,畢竟以前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冇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我再看陳先生,他卻是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就好像對這種遭白眼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
陳先生看了我一眼,講,小娃娃,冇得什麼不好受滴,這種事情見多咯,你也就習慣咯。再講咯,他們給你翻白眼,你身上又不會少幾塊肉,在乎啷個多搞麼子?
不得不講,陳先生講得很有道理。這就和平常大家說的走自己的路,讓彆人說去吧是一個感覺。隻不過陳先生講話比較糙,說不出這種文藝範兒罷了。
敲了敲村支書家的院門,屋裡很快就有了迴應。還好,冇有撲空,他在家。
王青鬆打開院門後,看到是我們來,笑嗬嗬的把我們迎了進去。冇有像外麵的那些人給我們翻白眼,這讓我覺得村支書的覺悟就是高。
進院子的瞬間,我渾身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總感覺哪裡不對勁,我邊走邊在院子裡找了找,發現不遠處有一隻老母雞帶著一群小雞仔在覓食。
我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來自其中的一隻正在啄食的小雞仔。
因為它一邊在機械般的啄食一邊在斜著眼睛看我,而它看我的眼神,就和“王二狗”拿磚刀要砍我時候的那種眼神,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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