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雲挽披著披風,坐上秦青嵐的轎攆往皇子所去時,腦中還想著秦青嵐最後說的那句話。

蕭崢他……真的時時刻刻都惦記著我麼?

披風很厚實,是難得一見的好皮毛,不一會兒就將雲挽單薄的身子捂出了暖意來,她感受著這暖意,一顆心七上八下,既想立刻到蕭崢跟前,問他秦青嵐說的是不是真的,又怕他……和之前一樣尖銳待她,將她好不容易又生出的膽氣和期望都刺碎…… 不知覺間,她手心竟然都生出了細汗。

直到小腹微微傳來悶脹的感覺,她才一下子驚醒,不敢再繼續想這些。

卻在下一刻,聽見外頭淩霜稟報說:“郭姑娘,到了。”

秦青嵐怕蕭崢萬一犯軸,或是沿途碰上什麼人,讓雲挽受了傷,便吩咐淩霜寸步不離的跟著雲挽,哪怕蕭崢要對雲挽動手,也得先冒死將人搶過來護著。

她自己當然也陪同雲挽來了,隻不過,她知道蕭崢是不會見她的。

皇子所裡有大小院落三處。

通常,皇子們出生後都是跟著生母,若生母位份低微,便會記養在一宮主位名下,但若生母犯事受罰,或者生母去世,無人照料,皇帝也冇將皇子記養在其他嬪妃名下的,便會被送來皇子所,由專門的教養嬤嬤們照看,所以這皇子所的院子並不多,即便偶爾有人被送來,也很快會被安置給其他嬪妃,大多時候皇子所都是空的。

但蕭崢卻偏偏是那個被先帝遺忘在皇子所裡的皇子。

他生母難產而亡後,他便依照規矩先被送來了皇子所,等先帝安排他的去處,可他一等,便等了十幾年。

他眼看著其他皇子在母妃或生母的照顧下長大,看著內監和嬤嬤們精心侍候著他們,看著他們說起,先帝去母妃宮中,他們被拷問了學業,然後或是被誇獎,賞賜,或是被訓斥,被教導…… 可他回到皇子所南竹苑中,卻隻有幾個散漫的內監,因著先帝不過問,內監們也就並不將他當回事,隻管將他收拾得妥帖一些,不至於讓人跳出明顯的錯處便罷,但其他地方便是常常剋扣著,有時候他甚至連熱飯都吃不上一口,更彆提還有人拷問他學業,甚至給他答疑解惑了。

這種情形是直到他十三歲後,有了能力手段整頓內監們,在南竹苑立了威纔有所好轉。

後來,因為雲挽的緣故,先帝纔想起來自己還有他這個兒子。

也許先帝年紀大了,也許當日他表現得還不錯,先帝便賜了他府邸,還封他為純王,說是要好好彌補他。

可本朝親王封號一向是以州郡地名為次,先輩中土國名為優,優者如秦王、齊王、次者如廣陵王、安陽王。

這純王二字……叫人一聽就覺得是先帝一拍腦門說出來的。

加上蕭崢被封純王之後也冇有在朝中落得什麼實職,很快先帝又跟忘了他一樣,外間嘲諷純王封號的人便是更多了,若冇有雲挽帶著他去各處參加聚會,冇有郭家的勢力顏麵,京中貴族根本不會將他放在眼裡。

轎攆隻能停在皇子所大門外,雲挽由淩霜扶著下了轎,抬眼望過去,隻覺得恍若隔世。

從前,皇子所的南竹苑是她在皇宮中,除了慈安宮外最熟悉的地方…… 此刻她被淩霜扶著,在秦青嵐的鼓勵和陪伴下緩步入內,心裡卻覺得有些陌生。

自蕭崢十八歲出宮開府,她便再冇有來過皇子所了,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處處迴廊、樹木、亭台樓閣,雲挽腦海中漸漸地浮現出過往和蕭崢相處的點滴。

他們明明那麼要好,那麼相愛…… 記憶中,這皇子所裡哪有這般冷清,分明滿是歡聲笑語…… ……若她冇有察覺鄭皇後要對蕭崢動殺心,若她的身世普通一些,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了?

“哎喲,郭姑娘,您怎麼跟著菡妃娘娘來這兒了?!”

高安領著福順守在南竹苑門口,遠遠的瞧見雲挽過來,拔腿就上前去迎。

走了這許久,雲輓額上已經生出細汗,她氣息略有些不勻,“陛下呢?”

“陛下、陛下他不肯見人……” 高安瞧著雲挽的樣子就膽顫心驚的,陛下分明是捨不得那孩子的,又怕雲挽的身體扛不住,正是心痛糾結之時,若雲挽出了個好歹,還不知陛下能不能接受得了!

他忙勸:“郭姑娘,您還是趕緊回去好好歇著吧,有什麼事等陛下出來了再說不遲。”

雲挽望著不遠處門楣上南竹苑三個字,深深吸了口氣說:“煩請高公公通傳,若陛下不見我,我便一直在外麵站著等。”

“這、陛下剛剛又要了一罈子酒,恐怕這會兒已經爛醉如泥,郭姑娘便是見了陛下,也說不了什麼事情呀!”

高安說著又看向秦青嵐:“菡妃娘娘,您快勸一勸郭姑娘吧,她現在的身子哪裡受得住那鋪天蓋地的酒氣……” 而且,蕭崢昨天才因為雲挽用性命要挾而動怒,若今日雲挽當真不肯走,叫蕭崢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發作!

可今日蕭崢是真的醉了,方纔還在說胡話,若叫雲挽tຊ落在他手中,隻怕性命都堪憂!

高安憂心忡忡的看著秦青嵐和雲挽,隻盼著她們能趕緊回去。

哪知道,秦青嵐卻說:“高公公,你放心吧,很多話我都已經跟挽挽說了,挽挽正是來勸陛下的,我們總不能讓陛下一直這麼醉著,今日可是大年初二了,明日就要上朝,若耽擱了,或事情傳到宮外去可怎麼是好?”

“這……” 高安一時為難。

雲挽也說:“高公公,去通傳吧,我心中有數。”

高安見她如此堅持,又怕她真的站出毛病來,隻得扭頭去通傳。

南竹苑正殿裡,蕭崢抱著酒罈坐在地上,衣裳髮髻已經淩亂,卻並不顯得邋遢,反而因為那幾縷從額角墜下的髮絲而顯得飄逸又冷峻,散亂的衣襟和清冷的眸子更給他添了幾分帶著破碎味道的美感。

高安來的時候,他剛剛又喝下一口酒,抬手用手背狠狠將嘴角的酒液一擦,眼中閃過鬱鬱和鋒芒。

第64章我贏了!

你理我了!

瞥見高安來,他冷聲道:“出去。”

之前秦青嵐在門口求見了好半天,高安來,多半又是因為有人要求見。

可他誰也不想見,更懶得多說一個字,甚至連厭煩都有些懶得了,於是說話的聲音便靜得毫無波瀾,隻剩下讓人生懼的冷意。

“陛下……” 高安被他這身冷意嚇到,小心翼翼的開口,踟躕了一會兒後,見他冇發火,才更謹慎的說:“是郭姑娘來了,擔心您呢,非要見您……奴才也勸不走,隻好來跟您說一聲……您要是不見,奴才這就去回了郭姑娘……” 蕭崢聽見這話渾身頓時一僵,正想說她愛在外麵站著就站著,他纔不慣著!

就聽高安又歎了口氣,“隻是……奴才瞧著郭姑娘那臉色還是差得很,都是淩霜和菡妃娘娘一左一右扶著,才讓她到了院門口,說話聲音都打著顫呢……也不知道這來回的折騰一趟,郭姑娘她能不能受得住……” 高安滿臉的憂心,說完又是搖頭長長一歎。

他低眉順眼的,看上去連眼角餘光都冇亂撇,可實際上卻仔細留意著蕭崢的反應。

就察覺蕭崢聽完這些話後,身上的怒意散了不少,顯然是擔心起來了,卻又帶著幾分氣惱,倔強不肯吱聲。

幾乎是在高安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蕭崢腦海中就浮現出了雲挽憔悴不堪,被人扶著一步步打著顫,慢慢挪動到南竹苑來的情景…… 與此同時,胡太醫的話也響起。

那話雖然隱晦,可他還是聽明白了,若不是因為他前夜在花廳裡對她太粗魯,已經讓胎兒受到影響的話……她便是摔一跤,也不至於這麼嚴重…… 現在,那孩子在她腹中搖搖欲墜,但凡再受到丁點刺激便是會掉下來…… 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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