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這番恭維的話相當得體,既討好賀二,又能滿足這惡奴的虛榮心,他肯定要被自己這番話給迷的昏頭轉向。
隻可惜,這惡奴成天用碎髮遮住額前,臉頰上也染著黑墨,看不清具體的神情。
主子是人間匪玉,這個做奴才的應該也不會太醜吧。
白芷突然就對惡奴的臉好奇了起來。
餘光瞥到梳妝鏡旁邊的一盆洗臉水,白芷眼眸閃動,計上心來。
“青平哥哥,你忙裡忙外的好幾趟,送吃送喝的,臉上都出汗了,我給你擦擦。”
小手抄起洗臉水裡的一條帕子,就要往他臉上招呼。
賀知山卻如臨大敵一般使勁往後縮,寬大的袖袍一掃,把桌麵上的那碟點心給掃到了地上。
這次的點心是雲酥坊的招牌——雲酥如意糕,每日限額限量,尋常人家根本就買不到,也消費不起。
白芷以前隻能吃五香齋出的便宜點心,從來冇有吃過如今金貴的好東西,她饞雲酥如意糕很久了。
也顧不上去看惡奴。
白芷忙丟了帕子,把滾落在地的點心撿起來,心疼的不得了。
“你怎麼回事!做事毛手毛腳,這樣粗心大意的人,賀家二少是怎麼容忍你在他跟前近身伺候的!?”
瞧瞧瞧瞧,方纔還誇他是大英雄,讚他厲害,現在又變了副嘴臉,賀知山都佩服這個妖婦變臉之快!
“二少就喜歡我一身墨水味,我要是穿的乾淨了,他還不樂意呢。”
白芷嘀咕了一句:“什麼爛俗的品位啊,墨水味臭臭的,怎會有人喜歡。”
賀知山又一次被她氣笑了:“咱們賀家二少是何等人物,他用的墨,是最上等的歙縣香墨,聞之有奇香,隻有劣質的墨纔會有臭味。”
白芷斥他:“再香的墨也比不上雲酥如意糕香。”
吹了幾下,她竟當麵把掉在地上的糕吃掉了。
果然是入齒香滑,噴香四溢,白芷遞了一塊給馬嬤嬤:“嬤嬤,你也吃,咱們每次路過雲酥坊,都饞的流口水,這回終於能吃上了。”
掉在地上,臟掉的食物,這妖婦也敢入口?
賀知山露出鄙夷的神情。
白芷似有察覺出惡奴的鄙夷,把糕點重歸在碟子裡後,她理了理髮髻上的花瓣,想著要教這個奴纔好好做人。
在賀二麵前,她不敢放肆,可麵前之人隻是個奴仆,有什麼資格鄙夷她呢?
“雲酥坊的糕點價位都是極高的,單說他家的這款招牌雲酥如意糕,一盒五小塊點心,竟然要五兩銀子一盒,算下來,一塊點心竟然要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你可知都夠普通人家數十天的開銷了,我們貧苦人家每次路過雲酥坊,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因為知道那裡的東西,咱們吃不起。”
“方纔你端來這碟如意糕,我心裡歡喜的要死,心裡說,可算讓我吃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你卻不小心打翻了它,我撿起來吃,你竟暗暗鄙視我。”
說著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帕子上沾了艾葉草汁泡過的水,有些熏眼睛,頓時就把毫無淚意的她熏出了兩行熱淚。
她哭是有技巧的。
兩滴淚,從眼底滑落,慢慢劃過瓷白粉嫩的臉頰,再墜到下巴,然後掉下。
“出身不好,又不是咱們的錯,有的人生來就命格就高貴,那咱們生來命格低賤的人難道就不活了?你也是奴才,彆學了主子不知人間疾苦的壞毛病。”
美人說話帶了慍色,咬字很重,卻莫名的嬌軟,賀知山的目光落在她眉梢肩腰處,看水樣的美人哭個不停,心裡格外的舒暢。
他知道這妖婦在裝。
他原以為自己會氣,可看到她肩膀聳動,哭的梨花帶雨,鼻尖紅紅的可憐模樣,他的心就軟了。
他竟喜歡這樣狡黠做作的白芷。
細細想來,他的權勢是與生俱來的,他借用這樣的權勢讓自己過著人上人的生活,那白芷的美貌不也是與生俱來的嗎?
上天賜給了她這般美貌,她理所應當的可以利用美麗往上爬。
甚至於,她這樣妖異至極的美貌,本就不該過的平庸。
賀知山過去讀孫子兵法,讀到美人計,常常不屑一顧,什麼樣的美人值得蓋世英雄丟下江山,如今他遇到了。
正是白芷這樣的美人,才值得昏君們隻要美人不要江山。
賀知山語氣放緩了些:“我冇有鄙視你,隻是我剛纔想說,廚房那邊還有如意糕,這些臟掉的點心可以丟掉,我再給你拿新的來。”
怎麼不早說!臟的點心可以吃,可誰愛吃臟東西呢!
白芷越發覺得這惡奴可惡:該死的奴才,定是故意的!
“不必勞煩青平哥哥了。”白芷柔柔一笑:“那剩下的點心就留給賀二少享用吧,對了,二少他醒了冇?”
連爬兩晚的床,每次都是燈光昏暗時分才能與賀二少親密接觸,賀二的容貌雲裡霧裡的,白芷至今都冇看清。
賀知山怕白芷懷疑,便把她帶去看正在院中練劍的賀青平。
賀青平常年跟隨賀二少爺,練就了一番不錯的劍術。
樹柳蔭蔭,花瓣盛放,賀青平穿著少爺賞的練功服專心練劍,劍花翻滾,他亦是龍騰虎躍般健步如飛,一把玄鐵劍在他手上耍的極為漂亮。
白芷站在長廊遠望,覺得賀二少氣勢如虹,頗有龍鳳之姿,不自覺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她攀上的果然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枝。
可當賀青平定住身形,轉身回望她時,白芷心裡忍不住湧來一股極大的失望,帕子捏的更緊,都快要被她揉碎了。
賀青平相貌已是中上之姿,可與白芷心中的玉麵仙姿相差甚遠,且身段氣度,都冇有公子世無雙的清貴感。
她不禁懷疑: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間玉郎嗎?怎會如此平庸。
轉念又一想,賀二少出身顯貴,許是南陵城的人恭維賀家,纔給了他這麼一個名不副實的虛名。
徒有虛名!
白芷垂下眼,掩飾雙眸中的失望。
為了不讓她們看穿身份,賀知山故意讓賀青平少說話,自打賀青平冒充了自家少爺後,白日裡見到白芷時,他都故意繃著一張臉,點頭或是搖頭。
其實賀青平都緊張的快要尿了。
他遙遙看向廊中的少爺,目露祈求:“二少,求你,快點把這女的帶走,我是庸夫俗子,見了這等美人,怕會把持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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