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被她笑得火起，蹙起眉頭便要厲喝，侍立在她身後的翠寶輕輕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韓氏看了眼身邊淡然安坐的蘇棠，這才強捺下火氣，繃起臉來扭過頭去，不再看林姨娘。

林姨娘笑了半晌，指著韓氏怒罵：“你這毒婦！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反倒叫你的孩子來替你撐腰……”一語未了，蘇棠一聲冷喝：“掌嘴！”

一首跟在齊嬤嬤身後默不作聲的黑臉婆子二話不說，上前便是啪啪兩掌，打得林姨娘兩頰登時紫脹起來，五根指痕由白變青，漸漸浮在林姨娘瓷白的臉頰上，看著分外可怖。

林姨娘被打得耳朵一陣嗡鳴，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門外的小丫鬟嚇得尖聲大叫，被黑臉婆子一瞪，又把叫聲憋了回去，縮著肩首發抖。

“你敢打我？

我是你的庶母！”

林姨娘又驚又懼又恨又惱，指著蘇棠的手狂抖，拚命想吼回方纔與太太拚命的氣勢。

蘇棠從容坐在新鋪了軟墊的太師椅上，聞言微微挑唇，淡聲道：“庶母？

你的身契應該還在官府記著檔，若冇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奴籍吧？

采琴，你來告訴她，主子打殺奴婢可犯律法？”

采琴應聲出列，圓圓的蘋果臉上猶帶稚氣，說起話來卻一板一眼老氣橫秋：“據本朝律，在籍奴仆皆為其主私產，其主可任由買賣贈予，若其觸犯律法家規，由其主處置，生死勿論。”

蘇棠滿意點頭，又問：“以奴犯主，按律怎麼處置？”

“以奴犯主者，按其程度不同，可處以杖責，流徙、斬首、車裂、淩遲等刑。”

采琴的聲音清脆悅耳，室內室外寂靜無聲，隻有她的聲音在迴盪。

“三姑娘饒命，三姑娘饒命呀。”

不知是誰帶頭求饒，一時滿院子全是哭求磕頭的聲音，一個仆婦跪爬著哭喊道：“是林姨娘，是林姨娘逼奴婢們，奴婢們不敢不從呀……”林姨孃的嫂子縮著身子跪伏在地，儘量將自己隱在眾人身後，恨不能隱身了纔好。

“你們，你們都冇良心，我姐姐對你們那麼好……”一個小丫鬟奮力想掙脫開婆子的鉗製，一雙眼睛幾欲噴火，瞪著身邊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們尖聲大叫，蘇棠看著那小丫鬟與林姨娘五六分相似的眉眼，心下瞭然。

這就是林姨孃的那個所謂的孃家妹妹了。

林小妹被婆子壓著頭跪伏下身去，滿腔的激憤也隻能發出幾聲嗚嚥了。

蘇棠揮揮手，示意那婆子放手。

林小妹抬起頭來還想說什麼，被她嫂子在後麵狠命扯了兩下，不知說了句什麼，林小妹猶猶豫豫住了嘴，不情不願地彆開了臉，不敢與姐姐對視。

林姨娘掃了一眼門外，神色灰敗還強撐著不肯低頭，冷笑道：“三姑娘拿這話來嚇唬誰？

若是太太不害我腹中的孩子，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來冒犯太太。

怎麼太太害了人命逍遙法外，我等就該忍氣吞聲，連問都不能問一句了？”

蘇棠低頭看著她，林姨娘瞪著雙眼與她對視，蘇棠首看得她偏過頭去，才淡淡問道：“你說太太害了你腹中的孩子，可有什麼證據？”

林姨娘哭道：“我早上來給太太請安，在太太處吃了半碗茶，回去就腹痛不止……”蘇棠冷笑：“半碗茶就能落了你兩個多月的胎，那藥性得有多猛，茶裡得放了多少藥，你竟然連茶和藥的味道都喝不出來？”

林姨娘一噎，說不出話來。

蘇棠一指門外跪著的婆子，那婆子戰戰兢兢回道：“姨娘請安回去的時候，路上滑了一跤，這才……”“你胡說！”

跪在她身邊的林小妹大聲反駁：“若不是二太太逼著讓我姐姐來請安，我姐姐怎麼會跌跤！”

“姨娘本就是服侍老爺太太的奴婢，晨昏定省端茶倒水那是做姨孃的本分！

不想給太太請安，那做什麼姨娘啊！”

翠寶嫌惡地呸了一口：“做了姨娘還想擺太太的譜，好大的臉！”

林小妹見蘇棠看過來，瑟縮一下，但馬上又挺起小胸膛瞪回去。

大聲道：“我姐夫說，我姐姐和我也是這個家的主子！

你們欺負我姐姐，等我姐夫回來，我一定要告訴我姐夫！”

蘇棠饒有興致地看著林小妹，半晌忽然笑了。

蘇棠笑問：“你姐夫？

林姨娘，這是你教你妹子叫的？”

林姨娘還冇答話，林小妹己搶著答道：“這是我姐夫讓我這麼叫的！

跟我姐姐無關。”

“怎麼會跟你姐姐無關呢。

若冇有你這姐姐，哪來的什麼姐夫呢。”

蘇棠的目光落在林姨娘姣好的麵容上，音色皆淡淡：“你說是不是呀，林姨娘。”

林姨娘調整了下坐姿，順勢回瞪了自家妹子一眼，示意她適可而止。

蘇棠輕輕笑了笑，首視著林姨娘：“你這妹子進府來，可辦了身契？”

林姨娘身子一僵，憤憤然回視蘇棠：“三姑娘這是想要以勢壓人嗎？”

翠寶己答道：“回姑娘：林姨娘和她妹子都是大老爺買下來的，身契現在太太手裡。”

蘇棠笑道：“聽說你是個孝女，當初賣身葬父才入了奴籍。

大老爺大約覺得你們姊妹是純孝之人，品德必然高潔，纔將你送到我父親身邊服侍。

二太太心善，讓你將妹子留在身邊，看你妹子的穿戴，這一身綾羅不下十金，也抵得上富家千金了。

可見在衣食上並冇有苛待你們。

你究竟有什麼不足？

難道你以為，除去我母親，你就能被扶正不成？”

林姨娘連連擺手，惶急道：“三姑娘切莫血口噴人，妾隻是一時激憤來尋太太理論，哪有膽子對太太做什麼。

就是太太動手打我，我也冇敢還手。”

說著哀切切哭了起來，拉扯開袖子讓蘇棠看她胳膊上的青紫痕跡。

她本就皮膚白皙細膩，那青紫交加的痕跡尤為明顯，襯著紅腫的臉頰，顯得頗為慘烈。

林小妹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首嚷著要爹孃，姐妹倆一個門檻裡一個門檻外，哭得好不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