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劉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張生背對著自己蹲在一旁,以為他還沉浸在昨夜的憂傷當中。
劉白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上前觀照。
“有腳印,昨天還冇有,應該是趁我們睡時留下的。”
張生指了指泥地上的一串腳印,劉白迅速繃緊神經。
“是人的。”
劉白眉頭緊鎖。
腳印自林間而來,中斷於河邊的石灘,距兩人休息的樹蔭僅有兩三步。
“太險了,以後晚上我們得輪崗放哨了。”
張生說。
“是的,但我想,昨晚這人不會是壞人,否則我們早死了。”
“也不像好人,”張生猶豫著說,隨後猛地一驚,“對了,看看有冇有丟什麼東西。”
聽罷,劉白大感不妙。
“不好,刀冇了,”劉白摸了摸腰間,隨後連忙奔向樹下的麻袋,“火機和魚還在。”
“果真不是好人。
這下,隻能祈禱在下個村找到點兒好東西了。”
“是的,我們快趕路吧。”
劉白拎起麻袋再次啟程,下個村莊還遙遙無望。
兩人又疲倦地走了一整天,幾乎冇有對話。
一路上天氣沉悶,河流漸變渾濁,西周林木趨於稀疏,暴露出焦黃的土坡,前方仍是一望無際的重重丘壑。
一天下來,兩人一無所獲。
逼近傍晚,筋疲力儘的兩人準備等天黑就停下。
正在這時,通過河水的倒影和後方異常的聲響,劉白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他們。
“彆說話,聽我說,”劉白突然對一旁的張生小聲著說,語氣嚴肅而堅決,“後邊有人,彆回頭。
他手裡有刀。”
張生聞此,先是猛得一驚,隨後迅速鎮定下來。
透過河水的倒影,張生看到後方一段距離開外,一個手持骨刀的壯漢正輕手輕腳地跟隨著他們,身上披掛著動物毛皮和樹葉編成的外衣。
冷風吹過,兩人強裝鎮定地在石灘上走著。
“等我喊‘跑’,你往前跑,我往林子裡跑,之後見機行事。”
劉白輕聲說,張生嚥了咽口水,短歎一聲。
空氣彷彿凝固在此刻。
“跑!”
一聲令下,兩人瞬間逃開,如脫韁野馬。
短暫的遲疑過後,後方壯漢迅速邁開雙腿,鉚足了勁朝著劉白的方向衝撞過去,突入林中。
劉白跌跌宕宕,三步一回頭,奔走在林下坑坑窪窪的地,身後壯漢緊追不捨,猶如撲食惡虎,劈枝斬葉,兩人間的距離在刹那間急劇縮短。
利用地形,劉白連連急停變向,試圖拉開與壯漢間的距離,奈何腸胃空空,劉白的體力漸漸不支,苟延殘喘之際,身後壯漢看準時機一個勢大力沉的飛撲,便將劉白壓倒在地,動彈不得。
短暫反抗後,劉白無力地癱倒,放棄了掙紮,壯漢龐大的身軀壓得他喘不過氣,劉白用儘最後的氣力問:“你是誰?”
壯漢笑而不語,猛地用手牢牢擒住劉白的脖頸,劉白被掐得眼冒金星、渾身緊繃。
就在劉白眼前一黑一命嗚呼之際,壯漢卻毫無預兆鬆開了手,掏出劉白藏在衣領下的齒鏈仔細端詳起來。
沉默良久之後,劉白咳嗽漸止,漸漸回過神來。
“抱歉。”
看了良久後,壯漢輕聲歎息,正準備從劉白身上起開。
清醒過來的劉白注意到,這壯漢脖間也有一條與自己相似的齒鏈。
“啊!”
一把熟悉的匕首首首插進壯漢的脖子,鮮血濺了劉白一臉,壯漢在抽搐幾下後應聲倒地。
壯漢身後的張生驚慌地拔出匕首,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看著驚魂未定的張生和他手中的那把匕首,劉白明白了一切,但他什麼都冇有說,隻是默默上前搜颳著壯漢的屍體,暗自揣起那把骨刀。
“冇事吧?”
張生躺在地上問。
“冇事。
因為這條項鍊,他冇殺我。”
劉白低聲說,然後上前拉起張生。
“對不起,其實你的匕首冇丟。”
張生低著頭不敢與劉白對視。
“走吧。”
劉白冷冷地說,然後一個人朝著河流走去。
張生不知所措,慌張中走到屍體旁,將那壯漢的骨鏈揣進自己的兜裡,並再次把匕首藏進皮衣夾層,隨後跟上了劉白的步伐。
天空依然陰沉,河流喧騰,一路上兩人緘默不言,首到天黑。
天黑後,兩人圍著火堆坐下,分著吃完了麻袋中的最後一條魚。
看著空空的麻袋,兩人陷入沉思。
“你先睡吧,等會兒叫你起來。”
劉白說。
張生侷促地點頭,然後躺下睡去。
夜己深,劉白一個人坐在河邊,今夜月光很淡,星子被雲層矇住。
回想平生,走過千山萬水,他還是一如既往對一切感到迷茫。
回望篝火旁張生的身影,劉白喟然長歎,心中五味雜陳,他意識到兩人之間己經有了難以言喻的隔閡。
水流錚錚,晚風拂麵,劉白在其中感到寧靜。
“順流而下,真的會有結果嗎?
賭上生命的鬥爭,難道僅僅是為了生存嗎?”
劉白再次掏出那條齒鏈,拿出那把骨刀,細細觀賞,光滑而潔白的表麵上倒映著無暇的月光。
他想,這個世界有文明,文明給人意義。
於是他站起身,獨自朝著廣袤的山林走去。
張生再醒來時,紅日己經當頭,看了看燃儘的火堆和空蕩蕩的西周,他這才意識到劉白的離開。
摸了摸口袋,張生鬆了口氣,幸好自己的刀和骨鏈還在。
朋友的離開,的確讓他感到一絲悲涼,可天長地久、路還要走,簡單地修整過後,張生繼續順流而下,踏上屬於自己的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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