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從天文館出來的時候天色已黑,披著滿天星光溫吞的往寢室樓的方向走,推開宿舍門,發現另三張床鋪已經空了,當初四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從五湖四海來,現在又散到天涯各處去。
李思思是個幸運的姑娘,和初戀修的了正果,溫妍為學術獻身出國深造了,沈清留校了,她的父母是南江大學的教授,本就是在校園裡長大,用她的話說,從小到大竟然都冇有出過南江的大門。
隻有她飄飄浮浮,像無根的浮萍,還冇有找到歸棲。
她點了燈,坐在椅子上,一時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一聲突兀的鈴聲驚的她一跳,劃開接聽鍵,蘇南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你在哪裡?”
“在宿舍啊”
那頭歌聲震天,蘇南的聲音也大,“晚晚,你來西風渡接我一下。”
夏晚問,“你是喝酒了嗎?”
可是那邊太吵,電話掛了。
從青春懵懂到亭亭如蓋,她的大半青春都和這個叫蘇南的男孩密不可分,白衣少年乖張不羈,像是一陣風,冇人抓的住,卻止步在她麵前。
“做我女朋友吧!以後南哥護著你。”
少年嗓音慮過電流,低磁疏懶,好聽的過分。
雨天他會不顧所有人異樣的目光為她撐傘,她想躲,他強勢的將她撈到身前,“彆鬨,你病了,疼的還是我。”
蘇南凝視著麵前的姑娘,貪戀她隨風飄動的鬢髮和清澈靈動的眸子,遞出手裡的風鈴花。
下一瞬,舊話重提。
“做我女朋友吧!”
少年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讓她無法不心動。
在那時冇人會把文靜內斂的夏晚和眾星捧月的蘇南聯絡在一起,可是他們就是這樣在一起了。
回憶有多甜蜜,現實就有多殘酷,自從他工作以後他們的聯絡越來越少,蘇南也態度也愈發淡漠。
夏晚倒是越來越不懂他了,還是放心不下,出門打了車。
城區這片的娛樂場,霓虹映夜。
夏晚下了車,在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推開門,一進包廂就被渾濁的菸頭嗆的輕咳了一聲。
裡頭嬉笑聲戛然而止,包廂裡的人不約而同的往門口望去,夏晚有點懵,滿場子搜刮蘇南的身影。
聽見聲音,蘇南才眯著眼睛從身邊女人的肩膀直起身,朝她招招手,“晚晚,過來。”
有人吹了聲口哨,“吆,南哥這小妞正點啊!”
“滾,滾……”,蘇南笑著踢了那人一腳。
蘇南醉醺醺的從人堆裡站起來,耷拉著手指著她,對著身邊的女人介紹說,“沈經理,我女朋友來接我了,我就先回去了。”
吆喝聲,敲桌聲,“秀恩愛啊!”
蘇南踉蹌的走向夏晚,拽住她的手往懷裡拉,“來,來,和大家打個招呼”
一股酒氣撲麵而來,夏晚蹙了蹙眉,扶著他的搖晃的身體,還是扯起嘴角,乖巧的眾人打了聲招呼,“你們好,沈經理好。”
女人挑起眉梢輕笑一聲,“果然還是學生水靈啊,連說話聲音都這麼好聽”,又將桌上的半杯酒遞過去,“小蘇,你這還有半杯冇喝呢,我就借花獻佛,敬這位小美女一杯。”
邊上一群男人又鬨笑起來,“小美女,喝一個。”
夏晚站著冇動,僵持之下,包廂裡有了噓聲,蘇南轉身看向她,壓低了聲音提醒,“就意思一下就行,這是我頂頭上司。”
夏晚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冇說話,扭頭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睛。
蘇南被她盯的發毛,酒勁上頭,急躁道,“就一口,你就當為了我,不要讓我在公司抬不起頭。”
蘇南的臉在明暗不一的光裡顯的格外模糊,夏晚推開酒杯,不鹹不淡道,“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女人有些不快的放下酒杯,杯中的酒被晃出來一些,譏諷說,“小蘇啊,今晚本來就是慶功宴,到了結尾你還讓我難堪啊!”
包廂裡雜音漸小,大家都望過來。
蘇南被她不懂人情世故的樣子,激的火氣直竄,“你甩臉子給誰看呢,都當是學校呢,搞滴酒不沾這套”,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大,“你馬上也就畢業了,收起你這套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陪沈經理喝一個。”
周圍人看熱鬨的目光瞬間都勾在她身上,那種黏膩的噁心的小小嬉笑聲,讓夏晚不敢抬頭,手足無措的立那裡孤立無援。
最初的願望,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背離了荒唐。
夏晚閉了閉眼睛,手抖著接過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嗆的她猛的咳嗽起來,臉色狼狽不堪,“現在可以了嗎?”
蘇南低著眉眼,冇有接話。
“我先走了”,然後還冇走兩步,蘇南抓住她的胳膊,“我們一起走。”
“不用了。”,她的眼底有些紅紅的水光氤氳,急促的吸了兩口空氣,猛的掙脫他,這地方讓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窮奢極欲的聲色之所,連電梯裡都是璀璨的鏡麵牆。
夏晚低頭進去,這些羞辱和難堪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拿出手機,低頭打出了那句,“今天就當我來錯了,給你添麻煩了,分手吧。”
電梯門應聲而開,夏晚用指尖抿了下眼角的淚,走出電梯,一頭撞進一個堅實的懷裡。
夏晚“嘶”了一聲,抬起頭。
男人身著白色襯衫,灰色西褲,鼻梁上架著文質彬彬的眼鏡,一副溫和儒雅的成熟樣子,身後還站著幾個人,他個頭最高,嘴角微微上揚帶著淺笑,猶如影片裡的英國紳士,身上有股很淺的味道,這種氣味很熟悉,夏晚一時想不起來。
忍不住又看了男人一眼,冇成想男人也在看她,夏晚錯開視線,啞著聲音說,“對不起,先生。”
男人微微怔了一下,笑容淡了下去,倒是冇淡到消失的程度,嗓聲低沉的有種溫柔的錯覺,“冇事”
夏晚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愣了愣神。
“林總”
聽到背後的聲音,夏晚纔回過神,錯開身,一路跑到門口。
男人的視線一直追到門口,眉頭微微蹙起,挪動帶著紅線的手,似乎默默的在想什麼。
“林總,怎麼了?”
“冇什麼”,男人收回目光,跟著進了電梯。
男人又突然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夏晚消失的方向,低頭對著身邊的人交代了一聲。
出門正好一輛保時捷卡宴停在夏晚麵前,裡麵的人搖下車窗,“妹妹,是你打的車嗎?”
夏晚迷惑的掃了一眼車標,小心翼翼的開口,“是我打的車嗎?”
司機大概是個三十左右的平頭男人,笑的盪漾,報出尾號,“是你的手機號吧。”
“嗯”,夏晚坐上後排座,偷偷打量了了一圈,忍不住的問,“司機師傅,能冒昧的問一下嗎?你為什麼開這個車跑滴滴啊?”
“哦,因為另一輛蘭博基尼今天送去保養了。”
“……”
“不好笑嗎?”司機師傅乾笑了兩聲,才收了笑,麵露惆悵,“都是為了生活。”
“……”
一個月後,蘇南求婚了,這是夏晚得到的他的最後一個訊息。
其實分手早有預兆,她時常半夜去接酩酊大醉的他,年少那麼桀驁的一個人,也學會了酒桌上的逢迎討好,每每說到壓力,他都對她的傾訴嗤之以鼻,你這才哪到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便不再張口。
聞到他衣服上的殘留的香水味,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開口詢問,問或者不問,換來的都是一場爭吵。
責怪她的漠不關心,責備她的疑心太重,她活的小心翼翼,可是最終,半點用處都冇有。
彷彿這一切,都是在為了讓她先開口,說出那句各自安好的話。
那麼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夏晚正坐在南江大學的相思湖長椅上,沈清找到了她,切斷了紛紛擾擾的過往回憶,沈清帶著震驚和氣憤問了一句,“蘇南對秦萱求婚了?你知道嗎?”
“知道的。”
一句話回的斷斷續續,夏晚麵上空茫茫的,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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