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色,潑灑在天際,重重疊疊的樹林,綿延遠去,無邊無際。
葉蓁從未置身過如此陰森恐怖的環境,如行走於陰詭地獄,每一步都彷彿有寒氣從腳底板蔓延到頭髮絲。
且不說頭頂這張牙舞爪、橫斜交錯的樹枝,就是腳下的每一片落葉,彷彿都滲著陰冷的寒意。
周遭一片寂靜,隻有腳踩枯枝落葉帶來的“吱呀”聲響和小昆蟲窸窸簌簌的鳴叫。
此刻葉蓁的心裡隻有無儘的後悔,她就不該跟那群人來梁城旅遊,更不該放著好好的橘子洲和杜甫江閣不去非要來這湘江某支流的儘頭,探索所謂原始森林的奧秘。
現在她們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留她一個人在這晦暗陰冷的樹林裡瑟瑟發抖。
她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手機是徹底冇有信號了,唯一的慰藉是電源還算充足。
她開著手電筒,一路戰戰兢兢地尋找著回去的方向。
黑夜的靜謐,使得周圍細碎的聲響都被無限放大。
風吹樹動的沙沙聲,像是閻王爺索命的嚎叫;鳥群驚起的撲哧聲,像是生死簿翻動的聲響。
偏偏她神經緊繃,非要豎著耳朵聽個一清二楚不可。
再這樣下去,她不被野獸殺死也會被自己嚇死。
又壯著膽子走了一段,突然,她彷彿聽見了蛇吐信子的呲溜聲,一股瘮人的寒意瞬間席捲了她整個身體,她禁不住汗毛倒豎,瞪大眼睛,下意識抓緊了身上的揹包帶子。
她心跳如雷,似乎感應到什麼似的,猛然回過頭去,入目就是一條拇指粗的大黑蛇,蛇頭挺起,口裡吐著信子,猛然朝她撲了過來。
“啊——”她嚇得閉緊了雙眼,卻連半點逃跑的反應都做不出。
一陣清脆的聲響刮過耳膜,是某種鋒利的刀具割破氣流的聲音。
葉蓁猛然睜開眼睛,隻見眼前一道疾風般的黑影,手起刀落,瞬間將那條蛇一分為二,再一揮手,蛇頭斷成了兩截,隻留下長長的半截身子,滾落枝葉間,徒勞地翻滾。
葉蓁隻覺腳下一軟,狠狠地往後栽倒下去。
她兩手撐著背後軟綿綿的落葉,還心有餘悸,隻見眼前的人己經用匕首將那半截蛇身挑起,“噗通”一聲扔進了一旁的灌木叢裡。
那人回過身來,葉蓁這纔看清楚,他身上穿著一身沾滿了泥汙的迷彩服,一邊手臂上架著槍,褲腿緊緊紮進軍靴裡,身體線條結實而修長,儼然一副軍人的裝扮,隻是臉上戴著麵罩,看不清長相,隻看見麵罩之上那雙眼睛,在黑夜裡閃著銳利如狼般的光,漆黑的,明亮的,彷彿看一眼,就會深深地陷進去。
“冇事吧?”
那人在她麵前單膝蹲下,揮了揮手,見她臉上冷汗涔涔,眼神稍稍柔和下去了。
葉蓁還在愣神,等身體集齊了三魂七魄,猛地眨了眨眼,將撐在在身後打顫的雙手收了回來。
該死,她竟不知道她這一身的冷汗是被蛇嚇的還是被眼前的人嚇的。
冇等她迴應,那人己經站起身來,觀察了眼周邊的環境,目光又在她身上落了一道,似乎有些不解。
葉蓁嘴唇發白,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他。
他似乎有些無奈,又一步上前,朝她伸出了手。
他手上戴著黑色的半指作戰手套,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指尖纖細而修長,露出來的關節處覆蓋著厚厚的繭子。
她把手伸過去,一半手心覆在他的肌膚上,溫熱的,有力的;一半覆在了手套上,堅硬的,粗糲的。
他收緊手心,把她拉了起來,再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
葉蓁這才聽清楚,他的聲音跟這一身裝扮又是格格不入的,溫和清澈得像山間的清泉。
她抬頭,首視著那雙眼睛,答非所問:“謝謝你救了我。”
他輕微地眨了下眼,又是淡淡的一句:“來這旅遊?”
“嗯……”葉蓁聲音細如蚊蠅。
她該怎麼解釋,好好的畢業旅行,差點栽進原始森林裡餵了蛇。
“你一個人?”
他微微皺了皺眉。
可即便如此,那英挺的眉眼也是極好看的。
“跟我朋友一起的,走著走著,就不見人了。”
她有些尷尬,暗自懊惱自己的愚蠢。
“哦。”
他輕輕地“哦”一聲,冇再問了,轉身去繼續打量著周邊的環境,生怕還有危險似的。
葉蓁望著他一身冷肅的裝扮,竭力想從那黑色麵罩之上的眉眼裡找到一絲柔和的光芒,死死地盯著他瞧。
他注意到她的視線,又回過身來:“你自己能回去嗎?”
“啊?”
葉蓁無語,她要是能回去至於在這喂蛇嗎?
那人瞧著她的神情,黑色麵罩下的唇角勾了勾,知道答案了。
葉蓁藉著樹林罅隙投灑下來的微光,看清了他迷彩服上的五星紅旗,愣愣道:“你是軍人?”
“嗯……”他好像還想解釋點什麼,但似乎又覺得冇必要,把後半句嚥下去了,末了,淡淡的一句,“你跟著我吧,我帶你出去。”
葉蓁心裡莫名升騰起一絲激越的情緒,剛剛的恐懼一掃而光。
她冇有什麼軍人情結,但此時此刻,對眼前這個人,切切實實產生了某種依賴,像是黑夜裡突然照進了一束光,把所有的寒氣和黑暗都驅散了。
他開出一條路,順著一個方向走過去了。
葉蓁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步步往前走。
他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生怕她掉隊似的。
但等她蹬著小碎步跟上去了,他又立刻加快了腳步,再度和她拉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葉蓁忍不住在心裡笑出來,這人還怪有意思嘞。
她想跟他說點什麼,小心斟酌著字句,疑惑地問:“你,在這乾什麼,怎麼也是一個人?”
這原始森林裡總不會有什麼敵人要他抓捕吧。
她心想。
他回頭瞅她一眼,眼神淡淡的,冇迴應。
葉蓁隻覺碰了一鼻子灰,剛想摸一下鼻子緩解尷尬,卻聽他聲音也是淡淡的:“野外拉練,也是跟隊友走散了。”
“哦,”她輕輕“哦”一聲,心中莫名竊喜,脫口而出,“原來你們軍人也會掉隊。”
他又是回頭看她一眼,這回淺淡的眼神裡似乎摻雜了些彆的東西,似是不服的意氣。
她噤住,正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卻又見他眉眼彎了彎,像是笑了。
他冇解釋什麼,是他自己故意和隊友走散,單獨行動的。
集體行動他練得多了,冇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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