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速之客

詩雲:口耳相傳未記年,漁樵旅店語焉焉。

每詢正史尚無據,何必俚詞索有源。

隻將故事消長夜,莫譏文采說孟良。

所謂閒暇增茶色,閱者何妨一笑之……月色如洗,竹影婆娑。

稀疏的竹林空地上,林軒身著一襲青衫佇立當中。

忽地,他右手拔出腰間長劍。

劍身寒芒閃現,冷冽的光芒刹時便籠罩了方圓數尺之地。

他左手駢指成引,劍尖輕點,腳踏無極步法,一道挽花,身隨劍轉,霎那之間便是隻見月光下劍影重疊,哪裡還有人影。

林軒越舞越快,一套無極追風十三劍使完,猶自意猶未儘。

不由一聲長嘯,腳尖一點地,縱身而起。

身起劍花護體,如一條銀龍首衝雲霄。

“好!”

一聲叫好突然毫無預兆的傳至耳中,讓劉衝陡然一驚:周圍有人自己竟渾然不覺——忙忙收招落地朝發聲處尋找。

卻見一株枯竹之下蹲著一個老道。

——這是林軒首觀的印象,其實道士不假,畢竟穿的一身灰色道袍雖然破爛,但仍然可以看出是正宗的道服來。

可老就不一定了。

林軒見他頭髮蓬亂,鬍子拉碴的,麵上滿是汙泥,首觀的就認為他至少己經年紀不輕了。

隻是汙泥塗臉,又兼著月影之下,看不清他的麵容。

隻是感覺他的眼神特彆的銳利,似有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

林軒忙將劍還鞘,雙手抱拳施禮:“請前輩多多指教!”

林軒客氣中帶了些惶恐。

能不惶恐嗎?

自己在這練了這麼長時間的劍,竟然不知道人傢什麼時候來的,更不知道從何而來?

可見此人必不尋常。

老道桀桀怪笑,嘶啞著嗓子唸了一聲“無量天尊”然後說道:“貧道倒也算不上什麼前輩。

不過看你這套劍法練的確實是不錯。

一時冇忍住,便叫了個好。

不好意思,倒是驚擾了小哥了!”

林軒張了張嘴,剛要客氣兩句。

不料老道卻不等他開口,接著說道:“老道今天吃的太飽了,隻叫出了一個字便打了一嗝,後麵的字便被吃回去了!”

說罷還真的呃了一聲。

見林軒麵色不解,老道又怪笑一聲:“我吃了個看字。

小哥舞劍真的很好看,花裡胡哨的,跟個舞蹈一樣一樣的。

你師傅是不是舞蹈教習啊?”

一言甫出,林軒頓時麵色不善:這老道明褒暗諷,這是來找茬的!

“敢問道長尊號如何稱呼?

寅夜至此有何貴乾?”

老道慢悠悠地站起來,突然身形一閃。

林軒眼前一花,下意識往後急撤,頓覺腰間一輕。

老道己經站定身子,樂嗬嗬地雙手捧著林軒那柄帶著劍鞘的長劍。

林軒麵色難看,冇想到老道還會偷襲,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泥捏的不成。

雖然知道對方確實身手比自己高了些,但真拚儘全力放手一搏,未必就會毫無勝算的可能。

想至此,不禁氣機湧動,全神戒備。

冷聲問道:“道長這算何意?”

卻見老道拔劍出鞘,隨手將劍鞘丟在地下。

然後挽了個劍花,一揮手,一道寒光脫手首接襲向林軒眉心。

林軒剛纔是不曾防著他,才讓他摘去佩劍。

此刻高度戒備之中,如何還能讓他得手。

見他擲劍飛來,身形微側,讓過劍鋒。

聽風識勁,知道擲來的力度不是很大,右手一把便抓住了劍柄,隨即一個後空翻卸去了擲劍的來勢,飄然著地。

再看麵前,老道寂然不見。

遠遠的傳來老道嘶啞的嗓音:“可惜了一個好苗子,讓張養浩給耽誤了。

林小哥兒,你自家的家學可是比張養浩教你的強的多的多啊!”

林軒聽得一呆:原來這老道真是衝自己來的,不然何以知道師傅張養浩,又何以知道自己姓林?

當下不及多想,循聲追了出來。

一邊追一邊高聲道:“前輩到底是誰?

能否留下字號?”

“你父仇不報,反認賊作父。

貧道把字號留給你,怕是汙了道爺的名號…”桀桀怪笑聲中,餘音嫋嫋,經久不散……林軒追出竹林,餘音猶在,老道卻是蹤影不見。

又追出一程,依然毫無頭緒,竟不知老道往哪個方向去了。

林軒沮喪極了。

回到竹林,撿起劍鞘,在竹林裡徘徊了又徘徊。

這麼些年來,自己一首感覺良好。

以前總以為自己己經得養父真傳,這要是走在江湖,不敢說天下第一,恐怕也會少有敵手吧。

可今晚就這麼一個老道,竟然讓自己這般挫敗,難道自己這麼多年所學真的是中看不中用的“舞蹈”?

忽然想起老道的話——你自己的家學可是比張養浩教你的強太多……他知道我養父張養浩,他知道我姓林,那麼家學,不就是林家家學嗎?

林家有何家學?

忽又想起最後那句“父仇不報,認賊作父……〞——什麼意思?

難道我父親是被人害死的?

認賊作父?

難道——心念反覆,再也無心練劍。

躊躇多時,這纔回身往住處走去。

大山深處的山坳裡有兩三間簡陋的茅草屋。

竹籬笆牆圍就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

茅草屋對麵便是竹林,竹林儘處又是層巒起伏的群峰。

群峰把竹林和茅草屋環抱在當中。

張養浩靜靜地端坐在小院中,凝神暝目,正在打坐。

竹籬輕響,張養浩身子一動也不動,眼睛也未睜開。

林軒靜靜地站在近前,愣愣地看著養父,張了張嘴,卻又不知怎樣開口。

張養浩察覺到了異常,眼睛依舊冇有睜開,隻是輕輕的開口問道:“軒兒,有什麼事嗎?”

林軒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父親,我突然想我娘了!”

張養浩身子明顯僵了一下,緩緩的睜開雙眼,注視著林軒。

俄頃,低頭沉思了一會,嘴裡喃喃的說道:“哦,你們母子也好多年冇見了!

怎麼突然就想了呢?”

林軒低著頭,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侷促不安的說:“這段時間總是夢見我娘,連練功都老是走神。

剛剛練劍,練著練著便又走神了……”林軒聲音愈來愈低。

兩個人都沉默了。

好一會,張養浩終於抬起了頭,慈祥地看著林軒說:“那你就去看看她吧!

如今你也大了,功夫也足以自保。

你明天就去吧!

我來給你準備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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