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方平一邊喊一邊快步來到屋裡檢視母親的情況:
“娘,平兒回來了,我帶了饅頭和白米粥,你等一會我給你熱一下,很快就好。”
簡陋的土房裡,一個婦人躺在床上,雖然隻有三十多歲的年紀,但已經頭髮花白,滿麵風霜和皺紋,而且此時的她麵色蠟黃,嘴唇黑紫,呼吸微弱。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可即便見到婦人如此情形,方平幼小的心裡仍舊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孃親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他不敢想象失去孃親以後的日子該怎麼活下去。
“平兒,娘不餓,你先過來娘給你說兩句話。”
女人虛弱開口,打斷了正準備生火做飯的方平。
方平不想讓孃親看到自己現在渾身汙泥腳印的樣子,不想讓孃親擔心,於是推脫道:“娘,你先等一下,我把粥放到鍋裡就過去。”
一邊說,他熟練的生火,以最快的速度擦了一下臉上頭上和身上的汙泥,想要裝作摔倒的樣子。
“你先過來,娘給你說幾句話。”
方平心裡忽然一堵,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但他還是乖巧的走進屋子,站在婦人床前。
可當他進屋的瞬間,婦人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你可是遇到王繼宗了?”
本想撒謊說自己摔倒的方平,看到母親虛弱的樣子,冇來由的放棄了撒謊的念頭,道:
“沒關係的娘,平兒不疼。”
如果是平時,自己被欺負,孃親總會第一時間去找人理論。
自記事起就是這樣,每次自己被欺負,孃親都會站在對方門前把對方一家罵得不敢出門。
於是,村裡人除了有錢有勢的王員外家,漸漸也冇人再喊他野種,同齡孩童們也不敢再欺負他。
即便是十裡八鄉最有錢有勢的王員外家敢欺負自己,孃親也敢拎著菜刀上門和王家的人大吵一架。
但是今天,孃親得知孩子被打卻出奇的冇有再表現得有多麼憤怒。
她隻是用比平時慈愛柔和千倍萬倍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的孩子,好像看過今天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一樣。
“平兒,娘要走了,以後不能再保護你了。
以後你一個人受了欺負要學會忍讓。
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要傻乎乎的打不過還要跟人打。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你可一定要記在心裡。”
少年小手緊緊把孃親冰涼的雙手抱在胸前,眼角的淚早已經如雨下。
他年幼早成,似乎知道孃親是在給他交待後事。
“娘,我不要你走,我還冇長大呢,我以後還要掙很多錢,給娘買最漂亮的衣服,做最好吃的菜,還要給娘找一百個傭人伺候娘。”
婦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抽出手在少年凍傷的臉上輕輕撫摸,道:“傻孩子,娘一個人怎麼用得了一百個傭人。”
“我不管,我不讓娘走,嗚嗚嗚。”
方平撲到孃親的床邊開始哭。
“唉……”婦人歎了口氣,道:“娘也不想走,娘也捨不得你。”
見方平還在哭,婦人柔聲道:“平兒你起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是誰嗎?現在我就告訴你。”
從小幻想了無數次,唸叨了無數次,也因為這個和孃親吵過架。
可以說,他做夢都想有一個爹。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拚命搖頭:“不要,我不要爹,我要娘,我要娘一直陪著我。”
“咳咳咳”婦人忽然開始劇烈的咳嗽,嚇得方平連忙止住哭聲,手足無措的幫孃親拍背順氣。
咳了一會,婦人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個用麻繩捆著的黑色的木蟾戴在方平的脖子上。
木蟾不知道什麼材質,黑不溜秋,醜陋不堪卻很有質感。
方平的淚流得更快了,小時候,孃親脖子上掛著的木蟾他連看一眼都不行,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孃親把它取下來。
“拿著這個木蟾,到北邊的大梁國去找你爹,他叫方宏,如果他還活著,應該是大梁國一個將軍。”
方平疑惑問道:“娘,大梁國不是咱們的敵人嗎,我爹怎麼是大梁國的人?”
婦人點點頭,解釋道:“當年,你爹和大梁的部隊入侵咱們大周。
後來大梁兵敗,你爹也受了傷被咱們大周的士兵追殺。
他跑到了孃親家裡,是孃親救了他,幫他養傷,然後就有了你。”
一個很老套的故事,但是聽在年幼的方平耳中卻覺得新奇。
在婦人虛弱的聲音中,少年默默聽完了他們的故事。
孃親隻是大周和大梁邊境地區一戶普通人家,方宏在這裡養傷兩年,兩人日久生情,還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
可惜孃親懷胎三月的時候,變故突生,兩國戰事再起,有兩**士路過這裡,看到了方宏。
當天方宏就被梁**士接走。
在走之前,方宏送了木蟾給婦人,還告訴婦人等戰事結束可以拿著木蟾去梁國找他。
可在方宏走後第二天,一群人闖進村子不由分說,村裡一百多口人全部都殺了乾淨,連幾個月大的孩童都冇有躲過。
婦人當時隻是因為掛念丈夫,到附近的山頭散心,卻親眼目睹了村子被屠的慘狀。
後來婦人帶著肚子裡的方平投奔王家溝的親戚,冇多久,親戚也病逝。
母子兩人便在王家溝村相依為命直到今日。
“平兒,你要記住,就算找不到你爹,你也一定要把木蟾戴好,它可不是普通的木雕,你爹說它是仙家寶物,是仙師送給你爹的。”
方平抹著淚天真的問:“娘,這世上真有仙人?”
“有,孃親眼見過可以飛在天上的仙人。”
孃親還有一句話冇說出來,她親眼看到仙人用飛劍殺了她的父母。
“娘,木蟾既然是仙家的寶物,那它能救你不能,它裡麵是不是藏著仙丹?娘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它砸開拿仙丹給你吃。”
在少年天真的心裡,仙丹便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說著他就要往外跑卻被孃親拉了一下。
“不可,這是你去尋你爹唯一的憑證,千萬不能毀掉。”
“嗯,好吧!”少年默默點頭,卻眼珠亂轉:“娘,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看看粥熱好了冇有。
你肯定猜不出來平時最喜歡和你吵架的秀芹嬸一聽說娘生病了,二話不說就給我端了滿滿一碗米粥呢。”
一邊說著,他跑到屋外把木蟾放在地上,拿了一塊石頭就砸了上去。
他要找仙丹,哪怕木蟾裡麵存在仙丹的可能隻有萬分之一,他也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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