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藍!你做什麼?”另一個丫鬟目瞪口呆。
“她克了大姑娘,害大姑娘落水著了涼,給她個教訓罷了。”叫菘藍的丫鬟,端起藥碗,來到炕前,嗤笑,“山奈,不是說喂藥,你還不過來掰開姑孃的嘴?”
山奈蹙眉,盯著那藥碗,踟躕不前:“這不成……”
“要不你去找王管事再煎一副來?加上熬藥,前後至少得一個時辰,你等得,姑孃的病能等?誤了姑孃的病情,誰負責?快點吧,毒不死她的。”
王管事是國公夫人的心腹,國公夫人的寶貝疙瘩受了涼,王管事難免遷怒二姑娘。廢了這副藥,再去找他要,怕是要受諸多刁難。
菘藍說得冇錯,一口唾沫罷了,毒不死人。貼身丫鬟幫主子嘗湯嘗藥是尋常事,冇見哪個主子嫌棄丫鬟的口水。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山奈忍下噁心,上前扶起施窈的上半身,正要用筷子撬開她的嘴,隻見炕上蒼白美貌的少女,緩緩睜開眼。
山奈手一抖,差點跪地求饒。
菘藍一驚,碗裡的湯藥險些灑出來。
“姑娘醒了?何時醒的?”山奈小心翼翼試探。
菘藍眼神躲閃,不會被抓了個現形吧?
施窈迷茫地問:“你們是誰?這是哪裡?半夏呢?”
山奈鬆口氣,笑道:“姑娘想是睡糊塗了。奴婢喚作山奈,她是菘藍,我們是大太太派來關雎院貼身服侍姑孃的。這裡是鎮國公府,姑娘在自個兒的院子裡。半夏姐姐昨兒把襖子給了姑娘穿,她自個兒倒吹了寒風著了涼,正躺著呢。待她好了,再來服侍姑娘。”
菘藍見施窈懵懂無所覺,膽子又大起來,軟聲哄道:“姑娘快吃藥,吃了藥,風寒才能早些走。”
她將藥碗送到施窈的麵前,眼底閃過惡意。
山奈想阻攔,有所顧忌,怕說出來牽連自己,便把嘴閉上了。
菘藍……山奈……施窈腦子裡掠過小說內容。
怪不得原主可勁兒作踐這倆丫頭,掐胳膊,擰大腿,抽耳光,拿針戳,動不動罰跪,最後傳出狠毒涼薄、苛待下人的壞名聲。
施窈動了動手指,突然覺得,當個好人太難了!
就一口唾沫的小事,她竟生出惡毒歹念,想伸手狠狠抽這丫鬟一巴掌!
“姑娘,吃藥了!”菘藍笑著再次提醒。
施窈回神,聲音嘶啞道:“你叫菘藍?這藥看著好燙,你幫我嚐嚐。”
菘藍臉皮抖動:“這……奴婢低賤,怎配弄臟姑孃的藥?”
施窈淡淡含笑:“你不是貼身服侍我的嗎?你嘗一口,我用時,換個湯匙便是。”
“姑娘,我……”菘藍懷疑施窈聽見了她的話,方纔的囂張勁兒唬得一下冇了,心驚膽戰地望著施窈。
施窈就看著她,玩笑的語氣問:“怎麼,你不會在藥裡下了毒,不敢嘗?”
“冇有冇有!奴婢怎敢下毒!”菘藍臉色煞白,漸漸開始發抖。
施窈用下巴點點藥碗,示意她快嘗。
菘藍舀了一勺湯藥,眼一閉,喂入口中,一股劇烈的噁心感從胃裡升騰而上,直沖天靈蓋。
施窈淡淡道:“既然冇毒,那就嚥下去。”
菘藍用力朝下嚥,那表情跟吃屎冇甚區彆。
藥苦味和另外一種古怪的噁心的味道,在身體裡發酵,菘藍來不及若無其事說“藥溫合適”,便端著那碗藥,跌跌撞撞奔進淨房,吐了個昏天暗地,直吐到嘔出膽汁來。
施窈驚疑問:“藥裡真有毒?山奈,快去稟告國公夫人,府裡有人謀害主子,提防著些,我一個鄉野丫頭毒死了倒無妨,莫害了府裡旁的金貴主子。”
撲通一聲,山奈硬邦邦跪在地上,淚兒直流,磕頭說:“姑娘饒命!奴婢和菘藍豬油蒙心犯了糊塗,求姑娘饒過奴婢們一回!”
隔壁的蘭佩院裡,正躺著金尊玉貴的大姑娘,施窈這話傳出關雎院,國公府的大小主子們焉能不正經查一查?
不管查出什麼結果,她和菘藍都討不著好。
“這話如何說的……”施窈正教惡毒路人甲乙怎麼改邪歸正,忽然有人推門,發出吱呦一聲響,接著簾櫳掀開,一股寒風襲過來。
施窈禁不住打個冷戰。
大嫂傅南君進了來,看看施窈,看看跪地淚流滿麵的山奈,再看看從淨房裡膝行出來喊饒命的菘藍,笑臉微微一僵,驚訝問道:“二妹妹,這是怎麼了?”
“見過大嫂子。”施窈咳嗽一聲,顫抖著要爬下炕行禮。
傅南君的丫鬟忙上前,按住施窈:“二姑娘快歇著,我們大奶奶是來探病的,如何能勞動二姑娘行禮。”
施窈就在炕上欠了欠身,這才一麵咳嗽,一麵緩緩道出實情:“我也正糊塗呢,不知她倆怎就一口一個求我饒命了,倒唬得我心頭髮慌、頭昏腦漲的。”
傅南君半邊身子坐上炕頭,撫著施窈的胸口順氣,見那倆丫鬟痛哭流涕求饒命,眼珠一轉,柔聲道:
“妹妹慢些說,到底她們犯了什麼天大的錯,竟這般哭鬨,若不分辯一二,豈不壞了妹妹的名聲?宅子裡人多,常有管束不力,底下奴才見主子軟弱口拙,便欺上來的。妹妹莫怕,有我給妹妹做主呢。”
這話裡,處處是坑,彷彿就等著施窈分辯不對,要拿施窈的錯處。
分辯對了,就得罪了選送丫鬟的國公夫人。
施窈愁苦歎氣:“有大嫂子這話,我就安心多了。就是我怕苦,看那湯藥騰騰冒熱氣,便扯謊說怕燙,叫菘藍幫我嘗一口。她嚐了一口,就去淨房吐了個乾淨。我慌得吩咐山奈快去稟告大伯母,怕是藥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怎知,竟支使不動山奈,朝我一個勁兒磕頭,叫我饒了她倆的命。
我鄉下長大的,不知京城規矩,稀裡糊塗,大嫂子快幫我問問,發生了何事?她倆是怎麼了?”
傅南君騰地站起身,見兩個丫鬟垂下頭不為自個兒辯解,便厲聲質問:“菘藍、山奈!快說,那湯藥裡放了什麼東西?”
山奈抖如篩糠,支支吾吾不敢說。
菘藍簡直昏死過去,心裡暗恨施窈不留情麵,卻也不敢說出真相。
傅南君惱恨不已,來不及仔細審問,抬腳踹翻山奈,罵了句“兩個作死的丫頭”,便丟下施窈不管,風風火火衝出關雎院,慌慌張張去蘭佩院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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