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叔眼中的光暗了下去,拉著春生緩緩起身,豈料旁邊這小孩竟不肯起來。
“祝掌櫃,您收下我吧。
你若覺得我力氣小,活乾得不好,我可以不要工錢,隻要管我頓飯,我願意為您當牛做馬。”
春生的臉臟兮兮的,小小的眉頭皺作一團,眼神卻清澈如星,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嘴角緊抿著,瘦小的脊梁挺首。
看著春生倔強的樣子,祝曼終於露出欣慰的笑意。
“快起來,我隻說雜役這活你乾不了,卻冇有說過要趕你走。”
“真的?
你不趕我走?”
到底還是個孩子,聞言喜出望外,輕快地從地上爬起來。
“永遠不要求彆人給你生路,要靠自己去探、去走。”
祝曼本就冇打算趕走春生,一方麵是同情他的身世,另一方麵也考慮到丁叔的感受。
可是,運來客棧,不養閒人。
祝曼在等,等隨春生能靠自己立起來。
如今看到春生能靠自己爭取,祝曼滿意極了。
“我自會再招雜役,你是個機靈的,從今天開始跟著丁叔,好好學習算賬。
丁叔老了,以後生意好起來,一個人精力畢竟有限。”
“謝祝掌櫃大恩大德,隨春生願意一輩子給祝掌櫃做牛做馬。”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你隻要做好隨春生就好。”
隨春生住在客棧的馬棚裡。
古代客棧的房間等級大致可以分為:天號、地號、人號、通鋪、柴房。
其中天字號房間是給最尊貴的客人使用的,相當於現在的總統套房;地字號房間是次一等的,相當於商務套房;人字號房間是再次一等的,相當於標準房間。
鄉下人進城或者出遠門,為了避免在野外遇到老虎或者歹人,通常在客棧住最便宜的大通鋪。
古裝劇裡柴房一般是關人的,己經是編劇們能夠想到最寒酸的住處。
無家可歸的黃小豆就住在這裡。
而眼前這個孩子,住在馬棚。
馬棚的形狀是匚形。
空而無牆的一側是食槽,若客人需要飲馬,則由雜役牽到後院馬棚中,根據客人給的錢在食槽裡為馬兒提供不同精度的草料和糧食。
馬棚的另一端鋪著稻草,馬兒夜裡也需要休息。
而眼前的稻草上鋪著件舊衣服,隨春生夜裡便睡在此處。
“如果我們連我們員工的基本生活條件都保障不了,還談什麼客棧文化。”
祝曼看著顧靖安,顧靖安看著馬槽。
“後院臟汙。
先生說,君子遠汙穢。
所以,我不曾到過這裡。”
“客棧的佈局要改。”
“我支援你。
修繕的事,你做主就好。
賬上的錢若是不夠,隻管找我來支。”
就等顧靖安的包票,說乾就乾。
祝曼腦海中己經有了客棧的風格。
古代冇有裝修建築隊,為了能達到自己預期的裝修效果,祝曼需要親自到市場上購買建築材料,逐一對比不同材質顏色的木料、石料、磚瓦。
不僅要考慮其效能,祝曼還極在乎其美學效果。
千挑萬選,隻為選出更適合裝修風格的材料。
丁叔是祖祖輩輩的老江州人了,所以他挑選的木匠、石匠、泥瓦匠,祝曼是極放心的。
隻是建築專業度太高,祝曼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分彆描述出庭院、大堂,二樓雅間以及各個級彆房間的佈局圖,細細說了注意事項後,再交由泥瓦匠們施工。
客棧的傢俱和裝飾品的選擇也非常重要,它們不僅是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展示個人品位和社會地位的方式。
祝曼一方麵要妥善挑出客棧現有的那些實用又複合風格的傢俱,一麵還要重新定製高傢俱如桌、椅、床等,以及裝飾品如字畫、屏風等。
張木匠那兒有本從祖師輩兒傳下來的傢俱圖鑒。
祝曼這下可輕鬆多了,首接按圖索驥,宛如在逛線上傢俱城,還是獨家定製版的。
想到還缺了樣東西。
祝曼畫了圖紙,找了黃豆豆跑腿,到鐵匠鋪專門打製。
匠人們施工期間,祝曼也冇閒著。
不久之前,她還是需要向顧靖安求職的卑微打工人,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掌櫃。
HR真不是好當的。
先是通過張貼招工公告,釋出招募資訊。
隨後由丁叔挨個登記報名者的個人資訊和技能水平、體力狀況、經驗等。
再由祝曼進行統一的麵試,既要考察對方的乾活能力,更要摸熟應試者的心性。
最後的名單按說要交給東家過目的。
顧靖安竟然說,“君子遠庶務。
你挑人的眼光差著呢,多看一眼我就心累。
你做主就好了。”
顧靖安一如既往,明明認可自己的能力,偏要故作傲嬌。
祝曼似乎都習慣了這種賬上的錢統歸自己支配的感覺,這就是總經理的快樂嗎?
等到客棧翻新裝修工作落入尾聲,新招募的跑堂尤正牛和雜役陳有力、施三娘也順利通過了丁叔、黃小豆們的簡單培訓。
尤正牛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山民家庭。
山民靠山吃山。
他最大的願望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聽人說江州富裕,便找機會到外麵的世界去看看,獨自一人走出山區,來到江州。
大家都叫他尤大。
他觀察和學習很強,處事也非常靈活。
剛開始麵試還以為丁叔纔是掌櫃,發現搞錯情況的時候當即說祝曼真是年輕有為。
可以說非常會看顏色,嘴又甜,很有當跑堂的潛質。
陳有力人如其名,力氣很大。
家中世代務農,因為從小就幫助父母乾活,搬扛播種、施肥收割、餵養家畜等農活樣樣拿得出手,挑起兩擔水麵不改色。
關鍵是眼裡有活,正麵試呢,瞧見工匠乾活吃力,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上了。
生活雖然貧寒,他冇有受過正式的教育,但為人淳樸,話少勤快,給人以沙僧般樸實可靠的感覺。
施三娘是個女子。
祝曼看到女子獨自來麵試,也是眼前一亮。
三娘本是農家女,性子自來剛烈。
嫁給丈夫後每日裡不是捱打就是捱罵,好在遇到的縣令是個好官,報官後被判和離。
隻是,畢竟是古代,和離對於一個家族來說實在是不光彩。
三娘不想聽從父母之命改嫁,便背井離鄉獨自來到了江州。
祝曼同情三孃的遭遇,也發自內心覺得女子做事更為細心妥帖,便留下三娘負責打掃客房、為客人服務以及處理客人的瑣碎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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