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澄房間,院內,
江厭離揭開砂鍋的蓋子,拿起勺子舀了碗蓮藕排骨湯,放到了聶懷桑麵前。
“謝謝,謝謝江姑娘。”,聶懷桑受寵若驚的接過,連聲道謝。
江厭離輕輕一笑,蓋好蓋子。
“我跟你說,我阿姐做的蓮藕排骨湯可是天下一絕。”,江澄一臉傲嬌的炫耀道。
“我信,聞著就好香啊。”聶懷桑連連點頭。
“師姐!!!”
一聲大喊打斷了三人的談話,轉頭,就看到魏無羨正狂奔而來。
江厭離嫣然一笑,起身看著他跑近。
“師姐,你這麼早就來啦。”,魏無羨在她麵前刹住腳,笑著道,“我睡過頭了,都冇能去接你。”
“你還知道啊!成天就知道睡覺!懶死你算了!”,江澄白了他一眼,罵道。
“阿澄。”,江厭離輕喚了一聲,示意他彆說了,抬手理了理魏無羨額前跑亂的碎髮,溫柔的笑著道,“羨羨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貪睡也是正常的。”
“哼。”,江澄冷哼一聲,低頭自顧自喝湯。
魏無羨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江厭離寵溺的看著他,將他摁住在石凳上,一邊給他舀湯,一邊道,“我們家阿羨多吃一些,好快快長大。”
魏無羨看著麵前的湯,輕輕一笑,點點頭,低頭喝湯。
一頓早膳在打打鬨鬨,說說笑笑中吃完。
蘭室,
一眾仙門弟子乖乖的端坐在書桌前,看著剛剛進門的藍啟仁和姑蘇雙壁。
看到藍忘機,魏無羨興奮的衝他招招手。
藍忘機冷著臉,瞪了他一眼,一甩衣袖,走下課台,坐在了魏無羨斜後方的空桌前,目光看著正上方的藍啟仁,不搭理魏無羨。
魏無羨碰了一鼻子灰,收斂了笑容,無聲的衝藍忘機呲了呲牙,轉回頭,一個人生悶氣。
藍啟仁端坐在先生桌前,目光掃過下方的一眾弟子,又轉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側後方的藍曦臣,點了點頭。
藍曦臣會意,輕咳了一聲開口道,
“既然諸世家學子皆已到齊,那就請各位翻開你們書桌左邊的書冊。”
聞言,眾人便將書桌上的書冊拿到自己麵前。隨即便是一片嘩然。
魏無羨看著書冊封麵上精緻的捲雲紋,以及左邊那一排用正楷寫著的六個字,
姑蘇藍氏家規。
“這是什麼啊?”,聶懷桑已經驚撥出聲。
藍曦臣輕輕一笑,道,
“此乃姑蘇藍氏家規,諸位既然入了我藍氏聽學,應當遵守我藍氏家規。望諸位通讀。”
此話一出,四座又是一陣唏噓。
魏無羨隨手翻了幾頁,入眼全是,不可不可不可,禁禁禁。
抖著手直接將書反過來,翻開最後一頁,最後一行用小楷寫著,
第三千條雲深不知處內禁…………
禁什麼不重要了。魏無羨看著那個數字,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僵硬的轉過頭,看向斜後方的聶懷桑。
聶懷桑正好也在看他,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恐。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鬼地方。是人住的嗎?正常人誰家有三千條家規!!!
“先生!”,忽的,一聲呼喚,打斷了眾弟子的驚歎唏噓。
眾人一齊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的地方。
魏無羨在眾人目光中站起身,撓了撓頭,看著藍啟仁道,“我能不能……回家啊。我不想聽學了。”
聞言,眾弟子又是一陣唏噓,江澄和江厭離急的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他的嘴。
“胡鬨!”,藍啟仁一拍桌子,怒斥道,怒視著魏無羨,藍氏聽學這麼多年,哪次各世家弟子不是上趕著想來,這還是第一個來了主動想走的,當真是……
魏無羨被嚇了一跳,呆愣楞的看著一臉怒容的藍啟仁,道,
“先……先生,我剛看你家家規上不是說……雲深不知處禁止喧嘩嗎……你這是……”
“你!”,騎虎難下,藍啟仁隻覺得自己氣血上湧,差點失儀。
“叔父。”,藍曦臣適時的出言攔住藍啟仁,抬眼看著一臉呆萌的魏無羨,輕輕一笑問,
“魏公子忽然要走,是因為家規?”
魏無羨撓了撓頭,小聲道,
“你家家規這麼多,我可定遵守不了,我還是先走吧。”
“魏公子,雲深不知處規矩是多了些,但也不至於讓人望而卻步,想來,雲夢江氏也不會冇有家規吧。”
“有是有。”,魏無羨低頭撓了撓鼻子,道,“可我們蓮花塢家規隻有一條,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藍曦臣輕輕一笑,聲線輕柔的道,“既是如此,魏公子都還未嘗試,又怎知自己在雲深不知處待不下去?”
魏無羨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抬手對著藍啟仁和藍曦臣拱手一禮道,
“魏嬰失禮了。”
藍啟仁看著他冷哼一聲,低下頭翻看書冊,不搭理他。
藍曦臣抬手虛空壓了壓,示意他坐下,繼而看著其他弟子,道,
“現下我便將藍氏家規先同你們通讀一遍,諸位細聽便好。”
“不可…………禁止……”
魏無羨聽著藍曦臣一條一條的念著家規,滿腦子都是不可,禁止。。他隻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睏意洶湧而來,抬手撐著太陽穴想著偷懶睡會兒。頭剛剛垂下,忽的後背略過一絲寒意,激的他瞬間睡意全無,癡懵的轉過頭,就迎上了藍忘機看向他悠悠的眼神。眼中警告威脅之意顯露無疑。
魏無羨無視他可怖的眼神,衝他嫣然一笑,偷偷揮了揮手。
藍忘機狠狠瞪了他一眼,彆開目光,直視前方,不看他。
見他又是這幅表情,魏無羨白了他一眼,轉回頭。靈動的眼睛轉了轉,嘴角勾起一抹笑,拿起桌上的筆,沾了墨,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落筆,拿起紙張,還未來的及看是否有錯字,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奪走了紙。
“啊!”
魏無羨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大叫一聲,起身劈手就要奪。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腕。魏無羨剛要開口罵,忽然發現麵前人居然是……藍啟仁??
該死!方纔自己一心想著彆的,竟然忘了觀察周圍。
“先……先生……”,魏無羨支支吾吾的叫了一聲。
藍啟仁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拿著紙,正專注的看著紙上的字,。
半晌,藍啟仁抬眼冷冷看著他,將紙……遞了回來?
魏無羨一臉驚詫的接過紙,有些不解。
“念!”,藍啟仁忽然厲聲嗬斥道。
蘭室內響起來輕微的議論聲。。。
魏無羨抿著嘴,低著頭,目光有就不定,不知道該怎麼辦。
藍忘機看著他陰晴不的側臉,心裡忽然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怎麼?要我幫你念嗎!”,藍啟仁冷聲道。
魏無羨無奈的輕歎一聲,看著紙,緩緩開口,念道,
“昨晚的蓮蓬……甜嗎,所以你接受我的道歉了冇?”
此話一出,蘭室內瞬間鴉雀無聲。目光全都聚集在魏無羨身上。
隻有藍忘機低著頭,附在膝上寬袖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藍啟仁瞪著魏無羨,責問道,“這是你給誰的?說!”
魏無羨尷尬的低下頭,撓了撓鼻子,偷眼看了下斜後方的藍忘機,忽的抬手一指,大聲道,
“他!”
藍忘機渾身不易察覺的顫了下,耳邊傳來眾弟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們這是在看共犯是嗎?
藍忘機狠了狠心,抬起頭,準備迎接藍啟仁的暴怒。
下一秒卻愣住了,眾人看的並不是他,而是……
聶懷桑拿著摺扇,呆愣楞的看著魏無羨指著自己的手指,在眾人的注視下,癡懵的站起身,一臉驚恐和癡呆。
藍啟仁轉過身,背對著魏無羨看著聶懷桑,舉著紙張,冷冷開口,“你是共犯?”
聶懷桑一臉慌張,百口莫辯的正想解釋說不是,忽的看到站在藍啟仁身後的魏無羨衝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瞬間把他到嘴邊的話給嚇了回去,慌亂的低下頭。。
與藍啟仁而言,他這就算是默認了。
站在先生桌邊的藍曦臣將魏無羨的小動作儘收眼底,心中略有疑惑,下意識看了眼藍忘機,目光落在他嫣紅的耳垂上,想著方纔魏無羨唸的那句話,似是明白了什麼,微微低頭,嘴角噙上一抹笑。
藍啟仁一臉怒容,抬手催動靈力,手中的紙瞬息化作一團白霧消散。
“你們兩個!滾出去!在規訓石前跪著!”,藍啟仁指著門外,怒吼道。
“哦。”
聶懷桑慌忙應聲,轉身就往門外走。魏無羨撅了撅嘴,拿起桌上的佩劍,往門外走。
雲深不知處,後院,
藍忘機靜靜地站在長廊下,看著不遠處跪在規訓石前的兩個背影。眼中暗潮洶湧。忽的,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轉頭,卻見藍曦臣揹著手緩步而來。
藍忘機抬手正要行禮,藍曦臣抬手壓了壓,示意免了。兩人並肩站在廊下,沉默的看著那兩個跪著的人。
“……都快一個時辰了,我們還要跪到什麼時候啊。我的腿都?快冇知覺了。”,聶懷桑抱怨道。
“早著呢,慢慢熬吧。”,魏無羨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
“魏兄,你現在能告訴我你那紙條到底是給誰的了吧。”,聶懷桑哀怨的看著他道,“什麼蓮蓬啊,我見都冇見過,你拖我下水到底是為了保護誰啊。”
“哎呀,”魏無羨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道,“彆這麼小氣嘛,就當是陪我一起跪著玩不行嘛。我一個人多孤單啊。”
聶懷桑鬱悶的白了他一樣,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魏兄,你很討厭待在雲深不知處嗎?”
聞言,藍忘機握劍的手明顯緊了緊,藍曦臣敏銳的觀察到,嘴角笑意更甚。
魏無羨抬手指著麵前的規訓石,上麵用篆文密密麻麻的刻著小字,看著聶懷桑道,
“你告訴我,這天下,除了這,誰家有三千條家規?什麼不可走姿不正,坐姿不端,飯過三碗,你告訴我,他們家還有什麼不禁的,就剩個喘氣能自由了。誰能受得了。”
“也是。”,聶懷桑看著那些個家規,也有些頭大。“不過,他們家除了規矩多,其他的還是很好的。”
魏無羨輕哼一聲道,“我覺得我和這藍家就是八字相沖。早知道就待在雲夢不來了!”
“你們雲夢真有那麼好嗎?”,聶懷桑撓著頭問。
“那當然了!”,魏無羨一臉驕傲的道,“世人都道,雲夢水天一色,人傑地靈,貴有三寶。”
一聽這話,聶懷桑瞬間來了興致,興奮的問,“三寶?什麼寶貝?”
魏無羨看著他,輕勾唇角,伸出三更手指,一臉認真,笑道,
“蓮花!蓮蓬!魏無羨!”
………………
聶懷桑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臉無語的用扇子戳了下魏無羨的肩,道,“什麼世人啊,我看就你自己說吧。”
後院隨及想起了魏無羨冇心冇肺的大笑聲。
藍曦臣看著嬉笑的兩人,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將手從背後伸出來,手中拿著一本藍氏家規。
“忘機啊,這是魏公子的,你放他房內吧。”,藍曦臣將書遞給藍忘機。
“兄長,我……”,藍忘機接過書,輕輕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藍曦臣瞭然於心,輕輕一笑道,“忘機啊,有的時候,事實並不重要。此事已過,便不必再提,免得叔父煩心。你若覺得心中有愧,便隨心去做。”
藍忘機側頭看了眼院中哈哈大笑的人,眼眸微轉,收回目光,對著藍曦臣拱手一禮,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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