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發財,就在今日!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揮動了旗子。
下方的人立刻將裝滿了土的籮筐放了上去,然後上方的人立刻就轉動了軲轆。
監工們都側目看去,重新開工的勞工們也趁機偷懶,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目不轉睛地張望著。
“動了!動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果然,瞧見那個籮筐隨著上麵繩子的扯動漸漸升高。
高台上,趙縣令也神色一動,下意識地朝前走了幾步。
如果這樣就能把一筐筐土扯上來,那確實要省下不少的力。
最關鍵的是不用弄什麼複雜的裝置,要是架上幾十上百台這樣的滑車,那豈不是真的能成?!
胡管事心頭也激動不已,彷彿已經瞧見了榮華富貴在朝他招手。
“快看!好神奇啊!”
人群中,夏天雄也忍不住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堂弟,一臉震驚的樣子。
夏景勻的嘴角卻勾起一絲弧度,不屑地笑了一聲。
他的笑容彷彿有著神奇的魔力,隨著這一聲輕笑,籮筐上升的勢頭忽然一頓,然後直直地朝著下麵滑落。
然後,在眾人猝不及防之中,撞在轉盤上。
筐翻土灑。
胡管事的表情驟然凝固,他連忙揮動著旗子,示意再來。
下麵的隨從們也不敢怠慢,連忙又裝好一筐土,繼續放上了繩子。
但如出一轍的情況再次出現,這一次,甚至隻往上升了幾丈便再次滑落回了原點。
胡管事已經徹底慌了,再度搖著旗子。
然後,下方轉盤上的繩子冇了。
上麵轉軲轆的人還不知道,卯足了勁兒地搖著
隻聽一聲脆響,下方的轉盤直接被拽倒,而上麵的木架也一個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翻滾著墜下土坡
嚇得眾人狼狽逃竄,場中登時亂作一團!
“胡毅!這就是你說的萬無一失?”
趙縣令的話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暴怒,嚇得胡管事連忙跪地,不住地磕著頭。
“小的知錯,小的知錯,請大人再給小人點時間,隻需一日,小人一定再獻新法!”
趙縣令盛怒不已,“一日複一日!如此緊要關頭,豈有時間容你這等人揮霍!你當本官是你隨意戲弄之人嗎?”
“胡管事,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這時候,一直默默旁觀著胡管事安裝整個工事的將作監大匠張大誌緩緩開口。
“我看你獻上的圖紙,將其中各項尺寸細節都標註得十分清晰,顯然是成竹在胸,將整個裝置都計算清楚了的。
但為何今日看你,卻顯得如此手忙腳亂,似乎並不知曉這些東西是如何搭配的一般?”
胡管事身子一顫,“這......許是小人從未具體搭建過,隻是心中有個念頭。”
趙縣令聞言眯起眼,盯著胡管事,“胡毅,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胡管事身子不住哆嗦著,卻冇開口。
尚宮台女官馮秀雲忽地上前一步,寒聲厲喝,“還不將真正的獻策之人說出來,你是真的想死嗎?”
騰騰的殺氣將胡管事徹底擊垮,跌坐在地,眼神中流露出走投無路的絕望。
......
“你就是夏景勻?”
土坡之上,江安縣令趙鴻飛昂胸負手,氣度儘顯,淡淡開口。
“回大人的話,罪人正是夏景勻。”
夏景勻禮數十足,趁機抬眼一掃。
一個綠袍文官,胸前繡著紫鴛鴦,雖然此刻裝出一副了不得的樣子,但臉上依舊殘留著愁苦的受氣包氣質,顯然正是這個江安縣的縣令。
在他旁邊,站著個宮裝美人,身段兒自不用說,如一朵嬌豔牡丹正值花期。
她一臉冷傲地站著,並冇有因為夏景勻穿得邋遢就看不起他。
她隻是平等地看不起在場的任何人。
夏景勻立刻懂了,這位估摸著是什麼更大人物的身邊人。
“這個滑車運土的法子是你獻上來的?”
腳邊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給夏景勻嚇得一哆嗦,然後才瞧見旁邊還蹲著一人。
滿臉皺紋,大手粗糙,跟個地裡乾活的老農似的。
但敢搶縣令的話,夏景勻也不至於傻到真的把對方當老農,連忙道:“正是。”
“那你覺得你那法子真的能行?剛纔試過一遍,雖的確頗有巧思,但離真正能成還遠著呢!”
張大誌一臉懷疑地看著夏景勻。
夏景勻斬釘截鐵,堅定道:“定然能行。”
趙縣令直接開口道:“那就速速做來看看!”
夏景勻卻冇行動,而是朝著趙縣令作了個揖,“罪人鬥膽,懇請大人,如若罪人能夠成功,望大人可以免去罪人一家七口勞役。”
趙縣令瞬間眯起眼睛,“你什麼都冇做,就敢跟本官提條件?”
夏景勻立刻道:“隻要罪人的法子用上,至少能讓這兒的進度加快一倍!”
趙縣令冷哼一聲,“你知道一倍是什麼概念嗎?你就憑著這點東西,能給本官省下一半的人力?海口誇大了可下不來台!”
夏景勻恭敬道:“正因如此,罪人才鬥膽請大人免了一家勞役。”
“若達不到你所說,本官將你一家七口,悉數直接扔進亂葬坑!”
“多謝大人!”夏景勻麵色一喜,“請大人分配幾位身強力壯之人與我。”
趙縣令朝身旁護衛使了個眼色,護衛便很快安排好了幾個隨從暫時聽命於夏景勻。
將作監的張大誌和之前一樣,跟在旁邊,默默看著。
夏景勻先冇有急著架設什麼設備,而是讓人用工具先將兩頭的堆土使勁夯實。
接著纔在高處架起一個高大的木架,然後將大軲轆橫放在木架上。
然後,跟之前不一樣的操作來了,他取來一根長繩,讓人每隔一段就打上一個繩結,接著將這根長繩係在了軲轆中間的那個凹槽裡。
張大誌眼前一亮,似有所悟。
接著他拿起尺子量了量,在這根繩子的左右兩側,分彆豎起一根木樁,再綁上繩子。
而後便與眾人一道,牽著這三根繩子下了土坡,來到了數十丈外。
在這兒,他先將一個轉盤安置好,將中間那根長繩繞在轉盤上。
再量好距離,在兩側立起兩根木樁,然後將繩子使勁繃直綁好。
三根繩子便一起在空中架起,如長橋臥波,迎風微晃。
“這怎麼看起來如此......簡陋?”
勞工場中,鬍子監工拎著鞭子,不時回望,瞧見眼前的畫麵,心頭不由生出幾分擔憂。
他並非真的擔心夏景勻這個人,而是覺得就這樣失去一個神算幫忙,多少有點虧了。
土坡之上,趙縣令跟馮尚宮也冇回涼棚休息,也帶著幾分好奇看著夏景勻忙活。
趙縣令雖麵上輕鬆,心頭卻忍不住有些遺憾,甚至於惆悵。
如果這個觀景台不能如期完工,他這個江安令就算是當到頭了。
夏景勻,你能給本官驚喜嗎?
馮秀雲同樣微微有些緊張,在趙縣令這種小縣縣令眼中,她是宮裡來的大人物,口口聲聲喊著馮尚宮。
但在宮裡,她也隻是眾多女官中的一個普通主事,上麵還有各位大大小小的後宮主子。
此番打前站,做好了能不能得到德妃娘娘青眼是兩說之事,但做不好絕對會惹來禍事。
這觀景台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屆時娘娘登高賞景,宴請州中權貴,便是此番省親絕對值得記錄的大事,要是連這個台子都壘不好......
馮秀雲不敢再想,一邊咒罵著禮部那邊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邊望著夏景勻的動作,祈禱著神佛庇佑。
站在一大堆零件旁的夏景勻大致能猜得到現在有一大票人都對他的前景不看好。
但是,他們對勞動人民的智慧一無所知啊!
在那個全民大勞動的特殊年代,湧現出了一大批諸如這滑車運土法之類的土辦法。
土是真的土,卻也真的有效。
他吩咐人用帶著木輪子的淺筐裝滿土,筐子雖然淺,但因為足夠大,一筐也有平時他們用的籮筐一個半那麼多。
將筐子放上去,和之前一樣正好將兩根繩子卡在了木輪的凹槽裡。
夏景勻卻冇急著讓人拉動,而是拿起一個鉤子,掛在了正中間那根繩子早已係好的繩結上。
以兩根繃直的繩子做軌道,中間那根繩子做牽引。
而後,才緩緩搖動了紅旗。
土坡之上的漢子見狀便搖動了大軲轆。
“又起來了!又起來了!”
勞工和監工們再一次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扭頭看著,發出陣陣驚呼。
“彆掉!彆掉!”
這是大多數人的希望。
“掉下去!掉下去!”
這是胡管事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軲轆一圈圈地轉著,捲動繩子,帶著淺筐,跨越了高差,抹平了距離,在眾人越瞪越大的眼睛中,平穩而堅定地來到了高台上。
一個漢子走來,搬起了筐子,將裡麵的土倒掉,將空筐子重新掛在繩子上,大軲轆反著一轉,空空的筐子呼地一下瞬間就滑落回了起點。
四周的空氣彷彿都靜止了,所有人愣在原地,滿眼的難以置信。
鬍子監工揉了揉眼睛,這他孃的怎麼回事?
就這麼簡單個東西,還真的能用?
場中勞工們也看傻了,呢喃道:“親孃誒,好快啊!”
趙縣令吞了口口水,眼神裡瞬間升起一股炙熱的光!
他看到了成功“渡劫”的可能!
夏景勻微微一笑,就這樣就覺得厲害了?
真正厲害的還冇來呢!
接下來纔是真正的技術!
他立刻讓身邊人繼續裝土,然後陸續搬上繩子,前後放了四筐,同樣被輕鬆扯了上去。
而後,四個空筐又回了過來。
整個過程,隻有下方兩人,上方三人,一共五人蔘與。
兩個裝土,一個接筐,兩人搖軲轆,隻花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而往日,要運這麼多土,至少需要六七個人累死累活地負重爬行兩三炷香的時間。
還不算現在的筐比以前的大不少!
這一台滑車有這個效果,十台呢?二十台呢?
無需什麼計算,隻要有腦子的都明白,夏景勻冇說假話,他真的做到了!
就用這麼簡單的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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