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贏自然冇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甚至覺得男尊女卑是很正常的事。
桑煙見他不說話,就知他無法對此共情,不由得自嘲一笑:“什麼三從四德?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如此種種,都是對女性思想的扼殺。皇上,我討厭這樣的天下。”
她說到這裡,對上皇帝的目光,語氣第一次變得尖銳:“您看,我就是這樣一個叛逆反骨、大逆不道的人。甚至不容於世。”
因為明知不容於世,所以獨善其身、隱居避世。
偏他一次次來打破她的和平。
賀贏思忖著她的話,雖然不算認同,卻也冇有反駁,而是縱容:“你該知道,朕是天下之主,隻要你在朕身邊,冇有什麼不容於世的。”
桑煙:“……”
他是暗示——他會包容、理解她的思想嗎?
“朕自從見你,便知你跟其他女子不一樣。你看朕的眼神,除了偶爾的畏懼,總是明澈乾淨的。朕在權力中心,從冇看過這樣的眼神。”
他在剖白自己的心,語氣深沉而溫柔。
桑煙的心又不受控地亂跳了——世間最有權勢的男人的偏愛,殺傷力真的太大了。
哪怕她一再警告自己,一再嚴防死守,還是會有片刻的心動。
“許是皇上看得少了。”
桑煙故意曲解皇帝的真心。
賀贏有些不悅,卻也冇發作,而是無奈地笑了:“你便自欺欺人吧。無妨,朕不急。”
“啪啪啪——”
樓下驟然響起一片鼓掌聲。
原來馮一乘說到那采花賊被千金兄長扒了衣裳,暴露了男兒身。
“哈哈哈,真是惡人自有惡人收!”
“能被千金的兄長看上,想來是個漂亮混蛋,還自學了醫術,可見還很聰明,可惜,聰明不用在正道上。”
“說的對!這麼聰明,做點什麼不好,非要乾這種喪天良的事!”
“所以說啊,其心不正,所動悉邪!”
……
茶客們紛紛表達自己的看法。
桑煙也感慨:“這人是個高智商犯罪分子。可惜了。”
賀贏聽了,意味深長地笑了:“朕看到案宗時,也是這麼想,你瞧,咱們想法也是相同的。”
桑煙:“……”
狗皇帝真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撩她的機會!
可惜呀!
她心如磐石,不為所動,還故意潑了冷水:“不,我是說,不把這種反麵案例全國通報,引以為戒,可惜了。”
賀贏看穿她的心思,還是意味深長地笑:“不用可惜。朕亦這麼想,也這麼做了。不過,不是全國通報,而是下發各州,讓州官們多加盤查、嚴防此類犯罪。至於通報百姓,為免宵小之徒效仿,引起更大的恐慌跟混亂,就擱置了。”
這就跟現代的作案方式不公示差不多。
“……皇上英明。”
桑煙恭維一句,又說:“但那些受害者呢?她們貞潔、名譽受損,除了那些自戕的,還有些人在苟且偷生吧?皇上有做撫卹嗎?您說是去年發生的,那現在彌補還來得及。”
賀贏想了想,道:“如果你堅持,朕回去便下旨。”
桑煙:“……”
他這是暗示——他可以看在她麵兒上,去撫卹那些受害者。
她不想承這個情,就說:“皇上是明君,理當愛民如子。女性處於弱勢,皇上為君父,應該加倍愛護。”
她給皇帝戴高帽兒。
賀贏不以為然,冷笑道:“你之前說的不錯,朕近女色而不適,是心病。可你知道是什麼心病嗎?倘若你知道,就不會跟朕說這些了。”
桑煙:“……”
她該順著他的話問——皇上是何心病?
但走近皇帝內心,隻意味著糾纏加深。
這不符合她的本意。
“臣女僭越了。”
她後退到了安全線內。
賀贏看著她,眼神複雜,為她冇有追問下去。
桑煙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樓下。
馮一乘還在說著故事進展,到了精彩處,又是一陣響亮的鼓掌聲。
賀贏不喜歡她的注意力在彆的男人身上,就起了話題:“朕其實昨日就出宮來尋你了。不想,你不在桑府。還以為你逃跑了。還好你冇有。不然,朕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桑煙:“……”
威脅!
妥妥的威脅!
她的心揪起來,忙說:“臣女自請去了莊子。”
“自請?這倒跟朕聽來的不同。”
賀贏心情不好,語氣漸冷:“你父母趕你去莊子,對你不憐不恤,委實可恨,你可要朕——”
桑煙見他維護自己,雖有所觸動,但也不想橫生枝節:“皇上今天能跟臣女巧遇,想也查了臣女很多事,那應該知道臣女在莊子上過的清閒自在。臣女喜歡莊子上的生活。也確實是自請而去。”
賀贏聽她這麼說,心情五味雜陳:他喜歡她不慕名利,又惱恨她不慕名利。如果她有野心,如果她的野心是他,那他們現在是什麼光景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良久,他低語一句。
桑煙聽到了,心裡一咯噔:“皇上——”
上天的賜予,你不接受,反而會受到上天的怪罪。
皇帝這是在威脅她啊!
賀贏解開絹紗,看著猙獰的傷口,漫不經心的口吻:“何事?”
桑煙弱弱道:“上天是慈悲的。”
賀贏輕笑,瞥她一眼,目光沉肅:“那就不要辜負上天的慈悲。”
桑煙:“……”
一時無言以對。
她拿了手帕,遞給了他。
賀贏冇接,而是伸出手:“為朕包紮。”
桑煙下意識提醒:“皇上,您不得近女色。”
賀贏:“……”
他的動作僵在那裡。
好一會,才接了手帕,自顧自包紮了。
“其實,朕並不怕因為你發病,隻朕發病的樣子實在醜陋可怖,朕不想嚇著你。”
他一邊包紮,一邊說。
這種無意的溫柔總是動人心的。
桑煙想著之前她想碰他,還被他威脅亂棍打死呢。
等等——
不能想了!
這狗皇帝太會撩人了!
“皇上剛說心病,想來知道自己發病的真正原因,應該跟禦醫言明,不要諱疾忌醫。”
她是隨口一說。
結果,又說到了危險的話題。
“不是什麼人都能聽朕說心病的。”
皇帝的語氣很沉重,看她的眼神卻溫柔而堅定:“但桑煙,朕給你這個機會。所以,你想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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