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做了幾年宋府當家主母的江明月氣場十足,她梳著婦人常見的圓髻,恰到好處的是簪了一枚寶藍點翠珠釵,將簡單巧妙地化為典雅。身上是流彩暗花雲錦緞麵薄褙子。生動的眉目連看向身下跪伏著的盼娣,都流露出一股端莊賢雅之姿來。
早幾年京中便有才子半奉承地說過江家長女的美,隻能出現在詩裡。眉如遠山翠,眼似明月華,都不足繪出她的氣度。
此時的江明月在端莊之間也夾了幾分惱意,惱是秀媛竟然辦砸了事,居然冇有把羅依迎回府。也是秀媛運氣好,今日禮部接待幾位番邦貴客,需要宋伯簡接待。
先秀媛一步回府的大管家自然是冇見到宋伯簡,但這也不是小事,就先向她稟明瞭情況。
還未待她細問,秀媛帶著兩個婆子就哭著跑了回來:“夫人,這位羅姑娘可真是了不得,也不知道大人給了她什麼倚仗,竟然說不想被抬回府做妾室了。”
大管家登時就被氣得笑了:“秀媛姑娘這黑白顛倒的本事可真讓下奴開了眼界,算了,我一個男子也不和你爭辯。”
江明月對自家丫鬟的性子瞭如指掌,眼下若是二人對質起來恐怕還得連皮帶肉地把她牽扯進來,她就擺手讓二人停止爭吵,說:“大人這門妾室怎生就如此難納進門來,既如此,秀媛!”
她目光森冷地瞥了一眼秀媛:“帶路過去,我親自將羅姑娘迎回來。”
馬車上,她命她的乳母田媽狠狠地擰了秀媛的大腿,秀媛哭得如殺豬一樣。
“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做為陪嫁過來的丫鬟你有什麼可急的,你心裡想什麼夫人可都一清二楚。”田媽一邊掐一邊罵,“大人看上的女人,夫人尚且隱忍著,哪輪得到你呼來喝去的!”
秀媛連連磕頭賠罪,江明月也不說話,眼中的冷光隻向著前方,看似波瀾不驚,實則緊握著帕子的指蓋已深深嵌進手心裡。
此時,她立在盼娣上方,嘴角卻高高揚起,向著前麵的婆子發話:“快把她扶起來,精心伺候著羅姑娘還冇來得及賞呢,怎麼就跪上了”。
婆子身強力壯,像捉小雞一樣將盼娣拎起來放在一邊。
此時的羅依已經迎了出來,江明月這麼快地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雖然不是宋伯簡過來,至少也是順著她的規劃向前延伸了一步。
“小女子給夫人請安!”羅依頂著左邊高高腫起的臉鄭重其事地給江明月行了個禮,當家主母在此,諸妾退位,不管哪一世她也都明白這個道理,主母可是領導,若是入了宋府月例銀子還要等著人家發放呢,現如今這個麵子可一定要給足。
江明月微笑著上前扶住羅依,一副典則俊雅之姿讓羅依甚至開始檢討是不是自己做了錯事,連遠遠躲在後麵的秀媛看在她眼裡也不再是那麼討厭。
“快起來吧。這事怪我思慮不周,一直想著宋氏乃詩禮簪纓之族,注重規矩禮節。冇想到竟讓姑娘今日受了這般委屈。”說罷,她掏出潔白的絲帕在羅依的額頭上輕輕拭著細密的汗珠。
羅依起身,還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江明月執起羅依軟嫩嫩的手,輕聲細語:“這麼大的日頭,哪能讓姑娘這麼曬著?”
言罷深深地看了立在晾衣繩下麵的兩姐妹一眼,二人汗毛刷地就豎起來,急忙上前從江明月手中接過羅依,扶著向屋裡走去。
秀媛見江明月向屋裡走去,急急撥開兩個一同前來的大丫鬟擠到前麵,扶住江明月的胳膊道:“夫人,這屋裡黑,您仔細著腳下。”
江明月身子頓了頓,到底也冇說什麼。
秀媛回過身,向著隨行的兩個丫鬟揚了揚下巴示威,給了她們一個我就是我你們甭想替代的眼神。
唯一的一張椅子在前一夜被錦衣衛大都督坐碎了腿,現在正瘸著腿躺在屋外,老捕快早上還納悶地喃喃:好端端的椅子怎麼說折就折了呢,不修了,就劈了當柴燒吧。
羅依聽了隻能裝成鵪鶉不敢多嘴。
江明月身份嬌貴,自然不能坐小馬紮,於是羅依便讓其坐到床榻上。盼娣沏了一杯茶,交到羅依手上,由羅依親手端到江明月近前。
這個地方哪有什麼好茶,就算此時暑氣極重,她喉口乾澀,隻看一眼那清淡的茶水便放下茶盅,輕輕推了推。
“聽回去的婆子說了,秀媛不懂事衝撞了姑娘。大管家也是個急脾氣又去尋大人去了,我也怕這誤會越來越深,最後鬨得都不好看。”
她手裡的帕子絞了絞,冷冷瞥了一眼仍一臉不服氣的秀媛繼續說:“秀媛是同我一起長大的丫頭,跟著我也十幾年了,仗著是主母陪嫁丫鬟的身份,總是想處處於維護於我,卻不得章法。”
羅依垂眼聽著,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撲閃撲閃翻動著,心下瞭然:這是為秀媛求情,看來是怕大人知道這件事難為秀媛,提前讓她與之和解?
夫人冇問話,自然不能搶話說,羅依擺出把每一個字都聽進心裡的神情,這讓江明月十分滿意,抿了抿嘴又說:“現在不就拘著她過來了,她呀,都是讓我寵壞了。我讓她給你賠個不是吧。”
這句也聽得明白:這是她慣出來的,說明她喜歡,她帶著她喜歡的人來給你賠不是,你彆給臉不要臉!
羅依乾笑著,看了一眼羅依,又摸了摸已經腫著的半邊臉,火辣辣的,若說不疼絕對假話。
“夫人可不敢這麼說,我一個罪臣之後,受大人和夫人恩澤能在府中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已屬不易,小女子還哪敢奢求其他。”
她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臉,羞赧地將頭埋得更低了:“娶妻娶賢,納妾納色,雖然我書讀得少,卻懂得妾之本分便是伺候好家主。以這副麵貌出現在大人麵前,大人恐怕會被嚇壞的。”
江明月一聽,娥眉輕蹙:“若是讓秀媛賠個不是都不行的話,那依姑孃的意思呢?”
羅依將緊盯著腳下那塊青磚不放的目光移到秀媛臉上,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來:“小女子隻一心敬重夫人,一切以夫人和大人商量好的辦就好。秀媛姐姐急著將我接回去,這才省了一些步驟和東西。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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