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關道狹窄,七千五百兵馬,隻能三五人一排,形成一字長蛇陣,將田章護衛在中間,沿著崎嶇蜿蜒的關道,迤邐而行。
長長的隊伍,一直行了半炷香的功夫,纔有三分之二入得關隘。
雖然江油關是涪水上遊的一處重要關隘,但畢竟地處偏遠,山勢崎嶇,往來行人稀少,因而此地除了作為軍事要塞之外,並無多少民用價值。
田章騎在高頭大馬上,望著關道兩旁陡峭的山勢,以及濃密的灌木雜草,暗道馬邈今日要是冇有主動投降,自己即便親率七千多人馬,也未必能夠攻下這處關隘。
幸得鄧艾與馬邈早通款曲,他田章才趁機撿了個落地桃子,輕輕鬆鬆拿下此關。
隻要此關在手,南下蜀中成都,還不是一馬平川?
即便鄧艾到時揮軍來到,也得看他田章的臉色。
這樣想著,誌得意滿的田章愈發膨脹,隻覺活捉劉禪、滅亡蜀漢就在眼前。
眼見大部隊即將全部入關,田章扯了扯馬邈手中的馬韁,淡笑道:“馬將軍,且等一等。”
馬邈聞言,連忙止住腳步,勒住馬韁,諂媚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田章回身,望著後麵長長的隊伍已全部進得關隘,道:“既然馬將軍已棄暗投明,就不必再在此關過這清苦日子了。不妨將此關交由本將軍麾下兒郎鎮守,你且隨我和鄧艾將軍一起,入蜀中,捉皇帝,撈他孃的潑天功勞,如何?”
馬邈一怔,田章話中之意,不就是要讓他把江油關的戍守之權交出來嗎?
既然已經選擇了投降,他自然必須無條件服從。
冇有絲毫遲疑,馬邈連忙應道:“多謝將軍提攜,我這就將關上弟兄們全部撤下來。”
田章冇想到馬邈答應得如此爽快,心頭對這軟骨仔倒是多了些許好感,連道了兩聲好,便見馬邈鬆開馬韁,便抬步往關上行去。
“轟隆隆——”
恰在此時。
眾人但聽到,關門之外,隱隱傳來雷鳴之音。
田章還當風雨將起,聞聲望天,卻見頭頂萬裡無雲,碧藍如洗,哪有半點打雷下雨的跡象?
“將軍——將軍——”
正在田章滿麵疑惑之際,隊伍最後,一騎快馬馳來。
邊跑,邊大聲呼喊。
田章身邊的副將見到快馬馳來的是一名斥候,頓時心生不妙,老遠便迴應道:“何事?”
幾個呼吸間,斥候已奔到十餘丈外,大聲稟道:“將軍,鄧艾將軍大軍已到江油關三裡之外。”
田章一聽,麵色微變,剛要轉頭向馬邈望去,便覺眼前一道寒光迎麵劈來。
變故陡生。
“將軍小心!”
還不待田章反應過來,身邊的副將已一個縱躍,直接從自己的馬背上騰起,撲到田章身前。
“噗嗤——”
“啊——”
一聲慘叫後,田章便覺麵上一熱,眼睛也模糊一片。
伸手一抹,隻覺手上黏黏糊糊,溫溫熱熱,還有濃烈的腥味。
還不等田章看清手上抹到的到底是什麼,耳邊破風之聲又起。
田章唯有本能地將腰身一挺,直直仰平躺在馬背上。
這時,他的一雙眼才恢複了幾分清明,看到從身上劃過的,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刃。
而他手上、胸前,早已殷紅一片,顯然是剛剛副將捨身為他擋下第一擊時,血撒當場。
“好賊廝!”
就在田章堪堪躲過第二刀時,一聲暴喝就在耳邊響起。
田章扭頭去看,卻發現出手之人,赫然便是隨侍在他身側的趙國威。
這軟骨頭,竟然是詐降!
趙國威是詐降,那兩千五百降兵呢?!
那將油關守將馬邈呢?!
刹那之間,田章隻覺脊背生寒,全身劇顫。
“關城門!殺賊子!”
田章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又一聲暴喝響徹天地。
便見剛剛還在為他牽馬拽蹬的馬邈,竟然從袖中掏出一截雪亮的短匕,瞬間刺入戰馬右側脖頸,然後使勁一個劃拉,直接將豁口拉到左側。
整個粗壯的馬脖子,差不多被割掉了一半。
鮮血飆射,血柱沖天。
身下久經沙場的戰馬隻能發出半聲慘嘶,便四蹄一軟,帶著田章滾倒在地。
田章穿著盔甲,套著馬蹬,隨著戰馬滾落,一條腿硬生生被壓在馬肚子下麵。
不待他站起身來,身著粗布麻衣的馬邈已一個躥躍,握著短匕直直往他咽喉刺去。
田章大驚,連忙揮臂格擋,鋒利的短匕瞬間刺穿他的護臂,刺進骨頭,痛得他哇哇大叫。
“保護將軍!快快保護將軍!”
直到這時,田章的親兵才反應過來,連忙大呼小叫地向田章湧來。
但這些親兵剛剛走得兩步,無數刀槍卻從身邊突地冒出,有的刺進咽喉,有的刺進胸膛,儘是身體要害。
田章見此,隻有滿麵絕望。
舉目一看,那些剛剛投誠到他麾下不過半天,被他打散分佈在各伍各什的蜀漢兵卒,在此刻竟然全部奮起突襲。
而在遠處,原本敞開的江油關門,也已被重新關上。
關門殺狗!
這纔是真正的關門殺狗啊!
而原本寂寂荒蕪的關道兩側,此刻更是湧出了數之不儘的人馬。
個個持利刃、張強弓,如狼似虎一般,滿眼通紅地殺入他這五千大魏兒郎。
其中一個,手提丈餘斬馬刀,快步衝到馬邈跟前,將手一揚,接著道:“將軍,刀!”
一匕刺進田章臂骨的馬邈騰身而起,伸手接過淩空飛來的斬馬刀。
長刀飛舞,連劈數員敵將後,振臂高呼道:“大漢蕩寇將軍來忠在此,兒郎們,殺殺殺,殺他娘個片甲不留!”
吼聲落地,更是猶如天神下凡一般,揮刀殺翻七八個奮不顧身要來搭救田章的魏兵,踏步行到田章跟前,喝道:“受死吧田章!”
田章早已駭得麵無人色,望著來忠,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馬—馬邈?”
來忠把斬馬刀一指,遙點江油關的城樓。
卻見城樓上,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懸掛當中。
“你們的馬邈在那,快快陪他去吧!”
待田章見到馬邈人頭,來忠再不囉嗦,揮動斬馬刀,攔腰便往田章砍去。
田章大驚,連忙擺手告饒道:“來將軍莫要殺我!我投降,我投降好不好?!”
驚慌之下,田章已是泣不成聲,涕泗橫流。
襠下,也瞬間濕了一片,渾冇有先前那般的豪氣乾雲、威風凜凜。
來忠見田章如此,把嘴角一撇,冷笑道:“若是你早來個把時辰,又或者鄧艾晚來個把時辰,或許還能留你一命賺得鄧艾進城。現在鄧艾已至,留你何用?!”
說完,來忠再無餘話,直接揮起斬馬刀,倏然劈下。
“啊——”
一聲慘叫後,鮮血四射,田章直接被來忠一刀劈成對半,死得不能再死。
主將陣亡,所剩不多的魏軍再無鬥誌,轉眼就被關內萬餘蜀漢兒郎分割包圍,屠殺殆儘。
當最後一聲慘嚎落地,關外,煙塵滾滾。
隆隆戰鼓聲,終於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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