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物,似槍非槍,似箭非箭,到底是何物啊?”
鐘會大帳中,一杆長約2米、重達10斤的巨型弩箭,靜靜放在案上。
還未乾涸的鮮血,順著木杆,從鐵製箭鏃上嘀噠嘀噠地滴在地上,綻出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就是這樣一杆巨型弩箭,從三裡外的劍門關上射下,當場便洞穿了四個身著鎧甲的將領身體。
若不是那名忠心的屬下用身體將弩箭帶歪了兩分,現在躺在營門外草蓆裡的,定然也有他鐘會。
僥倖躲過一劫的鐘會又氣又怒,卻再也不敢以身犯險。
隻得命令隴西太守牽弘率領大軍攻打劍門關,自己卻和衛瓘等將躲在大後方瑟瑟發抖。
聽到衛瓘此問,鐘會伸出還微有些顫抖的手,拿起帶血的弩箭,仔細打量半晌,喃喃道:“這,莫不是那蜀軍又發明瞭什麼厲害的弩機不成?”
當年,諸葛亮發明瞭元戎弩(諸葛連弩),直接讓蜀軍的戰鬥力瞬間爆表,殺得魏軍聞風喪膽。
而今,元戎弩消聲匿跡十餘年,竟又出現了另一種厲害的弓弩?
這蜀地,當真是發明家的搖籃麼?
衛瓘聞言,也是麵色如土,豎起三根手指頭,不可置信地道:“將軍!三裡!三裡啊!三裡之地,一弩四命。若蜀軍真的裝備了這樣的弩機,這劍門關,咱們還用再打嗎?”
他之前就一力主張退兵,卻被鐘會一番煽動給壓製了下來。
但剛剛,他親眼見到這巨型弩箭就在身前半丈連殺四人,心靈深處的恐懼再次不可抑止地往腦門上湧。
鐘會心裡也是一陣後怕,不過,他親眼見到蜀主劉禪就在關上,怎麼按捺得住活捉蜀主劉禪的貪天之功?
聽到衛瓘所言,鐘會努力將表情調整到最為輕鬆的程度,才故作輕蔑地道:“依本將看,這樣的弩機耗費定然極大,蜀軍即便製造了出來,估計也隻有一兩架用來偷襲,當不可能大規模使用。不然,今兒個咱們十幾個將領絕對無法有命回來。所以,諸位大可不必為此憂心。”
說完,鐘會把巨型弩箭隨手扔在地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隻是無人看得出來,他的內心裡其實卻有著另外的盤算。
現在戰事剛起,勝負未料,衛瓘又在亂他軍心,實在讓他恨得牙根癢癢。
偏偏衛瓘是司馬昭的心腹,任著監軍一職,即便他鐘會擔著三軍主帥,也無法撼動其地位。
所以,一向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的鐘會,此刻也隻能好言勸慰,期待牽弘能夠對劍門關的進攻有所突破。
隻是他鐘會全然不知,此刻的牽弘正在心裡將他老孃張昌蒲從頭到腳問候了個遍。
“操你鐘家的祖宗,自己怕死,便讓老子頂上。與鄧公相比,你這黃毛小兒乾的真他娘不是人事……”
牽弘一邊策馬,一邊讓十幾個重甲騎兵擋在前麵,生怕劍門關上再飛出那奪人性命的巨型弩箭。
他從江油關逃到劍門關不過才個把時辰,渾身是傷,飯都冇顧得上吃一口,氣也冇喘勻淨,便又被鐘會命作先鋒大將,領著五千兵馬攻打劍門關。
牽弘心裡清楚得很,自己本是鄧艾心腹,現在說是鐘會的先鋒大將,其實不過是他的替死鬼罷了。
雖然在心裡問候著鐘會的祖宗十八代,但還不是不敢拖延行軍速度。
他曉得鐘會的手段,當初這廝與鄧艾、諸葛緒三路大軍伐蜀,諸葛緒直接被這廝下獄削了兵權,鄧艾也被排擠得不得不弄險入蜀,結果全軍覆冇。
三路大軍二十五萬餘兵馬,如今隻有他這十五萬尚存。
現在自己但凡對這廝有半點不敬,定會被他以軍法治罪,砍頭都有可能。
如此情形下,牽弘明知自己現在是替死鬼,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劍門關下強衝。
五千兵馬,相比於劍門雄關,以及關內八萬蜀軍,不過是炮灰耳。
牽弘有做炮灰的覺悟,所以心裡雖然罵罵咧咧,但還是衝得極其賣力。
片刻之間,五千兵馬,距離劍門關已不到兩裡。
這過程中,那厲害絕倫的巨型弓弩再也未曾射出。
牽弘大喜,將馬鞭揚得更高,催促著五千敢死隊加快往關下衝去。
一直到了半裡之地,劍門關上,終於開始有了動靜。
無數箭矢,猶如暴雨一般自關上傾灑而下。
奈何這五千魏軍,個個穿著精甲,戴著鐵盔,尋常箭矢根本無法洞穿。
一輪箭雨過後,也隻撂倒了不過四五十個兵卒。
牽弘見此,消失的膽氣漸漸恢複了幾分,躲在十幾名重甲騎兵之中,冇命價下令進攻。
眨眼之間,便有那騎著快馬的騎兵冒著箭雨,攻到了關門前。
這時,關上的蜀軍再也毫不留手,無數亂石、滾木,甚至是金汁(煮沸了的糞水),直接從石頭砌就的城牆上砸下。
好不容易衝到關下的近百個將士,頓時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
牽弘好似並未聽到那些將士的嚎叫,雙目隻緊緊盯著關上,自始至終,再冇發現有巨型弩箭射出。
一顆懸著心終於落地,扯出腰間佩刀,刀背使勁在馬臀上磕了下。
一人一騎,瞬間衝出十幾個重甲騎兵的護衛之中,奮勇當先地往關門前衝去。
主將如此悍勇,一眾將士哪會耽擱?
也齊刷刷揚著刀槍,推著撞木,往關門下湧去。
橫亙在兩座山縫的劍門關,全是用巨形條石壘起,再用用粘土和糯米汁澆築在石縫間,其堅固程度遠非常人能夠想象。
如此一座雄關,除了關門這處弱點,便再無其餘可以攻破的地方。
他們這五千炮灰若想有一線生機,也隻有攻開關門,等著後續部隊殺上來。
所以,牽弘領著五千兵馬,任憑關上蜀軍用巨木、亂石、金汁以及箭雨狂轟濫砸,隻一個勁兒地往關門狂衝。
短短二三十丈距離,便有成群成群的將士倒下。
牽弘不管不顧,埋頭隻管往關門下衝。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
在幾十個重甲騎兵的跟隨下,他一路狂飆,成功殺到了關門前。
這生鐵澆鑄的關門,重達千斤,厚逾五尺,即便刀砍斧削,也斷然無法破開。
唯有用巨型撞木,方能撞得開。
牽弘一進門洞下,便讓幾十個重甲騎兵組成盾陣,護住頭頂,然後接應後麵同樣快速奔來的撞木隊伍。
這長達五六丈、徑有四五尺的巨型撞木,頂端削成了錐形,然後用厚鐵皮包裹,重量足足有四五百斤。
十幾個壯漢用肩膀抬著撞木,在重甲騎兵的保護下,喊著口號,一遍遍向關門撞去。
而其餘魏軍,這時也在關下組成箭陣、盾陣,瘋狂向關上還擊,以便給撞門的隊伍減輕壓力。
關上蜀軍哪能讓這些魏軍輕易得逞,亂石、滾木像是不要人力搬運似的,瘋狂地往關門下砸去。
而那些羽箭,也不計成本地潑灑而下。
到底蜀軍占著地利,幾番攻擊下,五千魏軍,又倒下大片,隻剩了不到三千人。
而關門前還在撞門的魏軍,也有七八個重甲兵倒下,本來密不透風的盾陣,瞬間便有了空隙。
亂石、滾木、羽箭、金汁傾注而下,瞬間便破去了撞門的隊伍。
牽弘躲在門洞下,眼看巨型鐵門已有了鬆動的跡象,而撞門的隊伍也開始崩潰。
頓時,把心一橫,扔掉手中佩刀,領著十幾個親衛,衝到撞木之下,與所剩的七八個大漢一起,抬著撞木,瘋狂地向關門衝去。
“嘭——”
“嘭——”
“嘭——”
“……”
任憑箭矢、亂石、金汁砸在身上,牽弘也隻將牙關緊咬,抬著撞木,哼也不哼一聲,一遍遍撞擊著關門。
遠處的將士見到主將悍勇如此,頓時個個都紅了眼睛,再不惜命,一邊瘋狂地還擊,一邊往關門處靠攏。
刹那,幾百個將士一齊抬著撞木,毫不畏死地往關門撞去。
“嘭——”
“嘭——”
“……”
“轟隆——”
“將軍!將軍!關門塌啦!關門塌啦!”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誰,陡發一聲大喊。
還捧著撞木埋頭撞擊的牽弘聞聲,艱難地抬起腦袋,果然看到,又高又大又厚的劍門關關門,真的塌了一半。
鐵門砸在地麵,濺起塵土飛揚。
“殺啊!”
“擒殺蜀主劉禪啊!”
“當封萬戶侯啊!”
“……”
根本不等牽弘發令,早已紅了眼睛的兩千多魏軍,瞬間丟下撞木,狂吼著往關門湧去。
活捉蜀主劉禪的潑天大功,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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