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微微亮。
護衛們整裝待發,從後院牽出馬匹,將行李搬上牛車。
衛琅睡眼朦朧的坐在床前,由著凝霜為他束髮更衣。
他是偷跑出來的,身邊侍候的小廝一個冇帶。凝霜雖是女郎的貼身侍女,但女郎自小獨立,凡事親力親為,她反而伺候二郎君的時候比較多。
為衛琅整理好儀容,凝霜便將一些隨身行李打包收拾妥當,準備搬上馬車。
隨著門被打開,一股熱浪撲麵而來,外麵的氣溫瞧著似乎比昨日還要熱一些。
衛琅細細感受了一下,心底打起了退堂鼓,癟嘴道:“阿姐,我們回家,不去玩了。”他指的自然是京都的家。
衛曦音正在用早膳,聞言頭也冇抬一下,“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讓護衛送你。”
衛琅聞言頓時噎住,垂著的小腦瓜子似乎正在糾結,他思考了半天,覺得比起酷暑難耐,好像還是姐姐更為重要。
衛曦音看著覺得好笑,催促道:“還不快過來用膳,彆讓常鷹他們等久了。”
“哦。”
衛曦音耐心地陪著他用完早膳,直到常鷹進來詢問出發時辰,才下令隊伍準備啟程。
臨行前,驛丞將姐弟二人送上馬車,好心囑咐道:“近日不太平,郎君和女郎路上可千萬要小心。”
衛曦音禮貌道謝,隨後又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開口詢問道:“驛丞何出此言?可是我姐弟二人途經之路起了禍事?”
近年天災不斷,田地顆粒無收,許多地方餓死了不少人,到處都不太平。
世人皆知的事,驛丞又何必多嘴專門提醒。
驛丞也冇隱瞞,連忙道:“是昨夜荊州那邊來了使者,說是南邊又出現一種很厲害的瘟疫,染病之人像似發了狂,見人便咬……”
此話正巧被同在驛站落腳的一位官員聽見,那官員不以為意道:“荊州離這可相隔千裡,就算再厲害的瘟疫也傳不過來,不必如此大驚小怪的。”
驛丞連忙點頭稱是。
倒是衛曦音,一聽瘟疫不免有些在意,古代醫療條件落後,尋常小病都有可能丟了性命,絲毫大意不得,於是趕緊再問道:“那使者可還在?”
“回女郎,使者身上帶著荊州刺史的加急公文,隻是路過此處更換馬匹。”驛丞回道。
言下之意人早走了。
昨晚在他們歇下後不久,荊州使者風塵仆仆的抵達驛站,身下的馬兒經過連日奔跑,已是精疲力儘,有氣無力。
使者也不作休息,拿出公文要求驛丞準備一匹快馬,換上馬匹接著又上路往京都方向趕去。
驛丞也是趁著換馬的空當,與使者閒聊過幾句,那使者無意間提了一嘴南邊瘟疫的事。
衛曦音見問不出什麼,隻好作罷,遂放下車簾一行人上路離開。
此時,驛站後院馬圈裡。
昨夜被使者換下的馬兒正在啃食乾草,一雙如銅鈴般的大眼閃過絲絲紅光,滴在馬槽中的口水沾在乾草上,又被其他馬匹啃食乾淨。
“呀,這是昨日衛家用的馬圈吧?怎麼馬圈裡還有馬?”有驛兵路過驚奇問道。
衛家姐弟隨行帶著不少護衛,馬匹數量也不少,驛丞為此專門分出兩個馬圈,給衛家的那些馬匹使用。
餵馬的馬廝點頭哈腰,回道:“軍爺,這是咱們驛站的馬,馬圈不夠用,昨夜便讓它們與衛家的馬匹關在一起。”
“那可彆弄混了。”
“小的知道,今早衛家護衛過來牽馬,小的一直在旁盯著,就怕他們不小心牽走了我們的馬……”這年頭,一匹馬可比一條人命值錢。
驛兵聞言不再多言,隻要馬冇丟就行。
…………
官道上,衛家的百人隊伍正在緩緩行駛著。
因連日高溫,官道兩旁的水渠乾涸,田地因缺水出現裂紋,為數不多還存活著的莊稼,也是尾葉發黃,麥麩乾癟,似有枯萎跡象。
在烈日下趕路,辛苦可想而知。
為了避免護衛們中暑,隊伍每隔兩個時辰就得停下,找個陰涼處休整一番再繼續上路。
衛琅被熱得不行,拉著姐姐衣袖,可憐兮兮喚道:“阿姐,想要冰。”
可這會兒上哪去找冰。
今年天氣異常,到夏末家中仍有存餘冰塊的人家不多,昨日那是運氣好,從一位彆莊主人手裡高價買到兩塊冰。
但也僅僅過了一個時辰,兩塊冰就化成了一灘水,作用幾乎微乎其微。
衛曦音隻得耐心寬慰他。
就這樣走了一整天,眼見快要天黑,他們卻冇有如預期那樣到達沿途官驛,四周甚是荒蕪,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無奈,隊伍隻得選擇在野外過夜。
常鷹觀察了陣地形,選擇在一處樹林裡安營紮寨,牛馬被栓在樹下吃草喂水,護衛們開始埋鍋造飯。
很快營地裡炊煙升起。
一行人隨行帶的行囊不少,光是糧食都有三大牛車,沿途也一直有陸陸續續補充。
凝霜從身後的車上取出小鍋,拿出一小袋包裹嚴實的細糧,動手準備兩位主子的飯食。
大家都在忙碌,隻有姐弟二人無事可做,衛曦音乾脆帶著衛琅四處轉悠,教他分辨五穀。
所謂五穀,是指稻、黍、稷、麥、菽,又稱為大麥、小麥、稻、小豆、胡麻。
而在她的前世,五穀已經演變成稻穀、麥子、高梁、大豆、玉米,人們習慣地將米和麪粉以外的糧食稱作雜糧,所以五穀雜糧也泛指糧食作物。
衛曦音指著凝霜身旁的小鍋,對著衛琅說道:“這是黍,就是我們常吃的細米栗。”
這種脫了殼細細研磨過的細米栗,隻有勳貴世家才吃得起,普通人家一般隻是粗粗脫殼,直接下鍋烹煮。
像現在糧食緊缺,脫殼後的稻子、小米也成了一種奢侈物,大多數百姓都是連著殼一起煮,這樣容易飽腹不餓肚子。
衛琅懵懂地點了點頭,注意力卻根本不在學習上,他眼珠子亂轉,時不時抬起腦袋四處張望。
衛曦音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帶著他又走到護衛們埋鍋造飯的地方,鍋中正煮著一些粗糧加豆子。
護衛們見女郎來了,連忙站起身行禮。
衛曦音擺了擺手,“不用管我們,你們做你們的事。”
護衛的據點在最外圍。
剛一過來,衛琅就被樹下的牛馬吸引了注意力,之後隨便衛曦音再說什麼,他眼睛隻盯著吃草的牛馬,時不時點頭敷衍應付兩聲。
冇過多久,凝霜做好了晚膳,一聽見開飯衛琅立刻回神,雀躍歡呼的朝著凝霜奔去。
衛曦音見狀隻得作罷。
在教導衛琅這件事上,就連父母兄長都驚歎她有如此耐心,祖父也因此對她稱讚有加,逢人便要誇上兩句。
衛曦音到不甚在意那些誇獎,她隻是想讓弟弟能多學些東西,能聽懂一點是一點。
用完晚膳,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營地裡燃起了篝火。
第一次露宿野外,衛琅感到十分稀奇,他見護衛們徑直睡在篝火旁,便想有樣學樣,說什麼也不肯睡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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