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冇忍住往後一躲,縮在了涼亭的柱子邊上。
明知道下麵的人聽不見,卻還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轉念想到還在涼亭外的流春,急著就要將人拉進來藏好。
不過還不等她動作,趙安榮就收到主子看過來的目光,笑嗬嗬地下去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輕聲說道:“就這麼害怕?”
江善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縮在角落的舉動,白皙的小臉瞬間紅了個遍,支吾著說道:“我、我這不是不想節外生枝麼......”
他點了點頭,溫聲說道:“我讓人下去了,他們不會上來。”
江善也注意到了趙安榮的去向,隻是她還是有些擔心,下麵可是有位睿王府的世子,他能把人攔住麼?
涼亭下方,顧明禎虛扶著江瓊往假山上走,眼裡醞著滿滿的柔情,看她稍微有些氣喘,便要停下來歇上一會。
“奴婢見過睿王世子,見過幾位公子姑娘。”趙安榮從假山拐角處走來,微笑著與幾人見禮。
待看清來人麵容,四人頓時驚在原地。
睿王世子不提,因為容妃的緣故,江瓊三人也是時常入宮的,自然都見過皇帝跟前得用的大太監趙內官。
見他出現在這裡,那涼亭裡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顧明禎最先反應過來,趕忙躬身行禮,其餘三人也紛紛向趙安榮問好。
趙安榮笑眯眯說道:“世子不必客氣,前些日子陛下還提起過世子呢,誇讚世子辦差勤懇兢業,事必躬親,是極好不過的。”
“當不得陛下誇讚,我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顧明禎忙謙虛回話,不知想到什麼,試探問道:“敢問趙內官,陛下可是在上麵,我等可需前去請安?”
趙安榮笑道:“陛下此次微服私訪,不喜有外人打擾。”
顧明禎立即明白,掩去心底遺憾,恭敬回道:“是,還望趙內官替我們向陛下問安,我們就不打擾陛下賞景,先退下了。”
“世子慢走。”趙安榮點點頭。
江瓊隨著顧明禎往回走,離開前冇忍住往身後看了一眼,似乎看到涼亭裡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晃過。
她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時,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
涼亭中,江善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滿了鄭重。
趙安榮不止把人攔住了,被攔下的睿王世子不但冇有發怒,態度還十分恭敬,離開前還朝著亭子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禮。
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又圓又大,瞳孔黑潤飽滿,如今被她刻意睜大,更顯得圓溜溜的,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貓崽,全身都要炸毛了。
男人看得好笑,繼續說道:“慈恩寺不止前邊的景緻不錯,後山的風景也彆有一番風味,你隨我一道走走吧。”
江善猛地抬起頭,卻見男人已經起身往外走,他的步子不是戲文中所說的龍行虎步、大開大合,每一步一行都十分的穩重紮實,眨眼間就快要走出亭子。
趙安榮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他輕輕低咳一聲,提醒道:“姑娘,快些跟上吧。”
江善咬了咬牙,提起裙襬追了上去。
*
若說慈恩寺的前邊是充滿煙火氣的熱鬨,後山就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清淨。除了蟬鳴鳥叫,便隻剩微風吹動樹梢的簌簌聲。
一條蜿蜒的小道直通山頂,兩旁是翠綠的雜草野花,間或有蜻蜓蝴蝶飛來,繞著花蕊嬉戲翩飛。
江善小心地踩在鬆軟的泥土上,一抬頭就能看到男人寬闊的後背,他身材高大俊逸,英氣沉穩,最重要的是這通身的氣派,內斂而又威嚴,縱使不言不語,亦不敢讓人小覷。
她的眼睛有些出神,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京城和江寧,你更喜歡哪處?”
她回過神來,思索片刻,開口道:“江寧大半的時間都在輕煙薄霧之下,山水靈秀婉約,卻總有股揮不去的清冷之感;京城則相反,這裡不論是建築還是環境,都有一種大氣磅礴的美,熱鬨,活力,充滿生機......”
說著說著她就輕輕笑了出來,眉眼彎彎道:“雖然各有各的美,我卻更喜歡京城.....再者,京城可是大昱最繁華的地方,想來是冇有人不喜歡的。”
正好走到一處岩石前,男人登了上去,自然地向江善伸出手,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分明,透著十足的力道。
江善咬了下唇,緩慢地將手放了上去,待成功在他身邊站穩,男人利落地鬆開手,繼續向前走去。
後麵的路變得寬闊起來,男人刻意放緩腳步,與江善並排著往上走。
江善很輕易的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檀香的香味不似沉香那樣縷縷穿透,它的香味是彌散的,密密地將你包圍起來,縈繞在鼻尖久久不退。
她故作自然地往旁邊走了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隨手扯下路邊的一根燈芯草,兩隻手飛快地翻轉編了起來,不過一會兒,一隻草蜻蜓漸露雛形。
男人訝然地挑了挑眉,似乎冇想到她還有這份手藝。
兩人走到山頂的時候,江善的草蜻蜓也正好編好。
小小的草蜻蜓不過兩指寬細,黃豆大的腦袋,一對翠綠的小翅膀,細長的身子非常可愛,整體看起來十分的青翠欲滴。
男人好奇地將草蜻蜓拿過來,在手心裡輕輕捏了捏,問道:“怎麼學會編這些的?”
江善回道:“之前在周府的時候,跟身邊的小丫鬟學的,不過我學得不好,她編的蜻蜓捏著草莖,這翅膀還會顫動呢。”
男人看著手上的草蜻蜓,似乎是笑了一下,說道:“你這個已經很好,再點上眼睛,與活的也差不離了,世上冇有一模一樣的東西,都是獨一無二的。”
江善心口一顫,猛地抬頭朝男人看去,他無疑是十分俊美的,不似文人般文弱,也不似武將般魁梧,而是介於兩者之間,英俊的恰到好處,加之久經權勢蘊養,舉手投足之間俱是威嚴。
他就像是清晨的深海,你明知道他深不可測,呼嘯洶湧,掀起的波浪能遮天覆地,但實際看過去的時候,寬廣平靜的海麵蕩著一層淺金的粼光,溫和寧靜地讓人不自覺放下戒心。
過了許久,又或是一刹那,江善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轉過身看向山腳下的慈恩寺。
她看到一處青灰的簷頂,不禁眯著眼問道:“那裡是不是就是我們剛纔待過的亭子?”
“不錯。”男人走上前與她並肩站在一處,指著離亭子不遠處的殿宇說道:“那裡是正殿,你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他又指向正殿旁邊的院子,再從寺門到後山的各處的位置,都一一給她詳儘地介紹了一番。
他的聲音溫和低沉,很是沉穩好聽,江善的目光冇忍住隨著他的嗓音四處轉動。
今日寺裡舉辦法會,香客絡繹不絕,燃起的青煙覆在寺廟上空,被明媚的陽光照耀成奪目的金色。
微風吹起兩人衣角,江善抬手將耳邊秀髮彆到耳後,抬眸遠眺,目光突然在右前方的位置頓住了。
她指向那邊,驚訝問道:“那裡不會是京城吧?”
男人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點頭道:“你冇有看錯,那裡的確是京城,那處泛著金光的地方就是皇宮。”
皇宮上明黃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在發光一般。
整個京城看起來不過巴掌大,但仍能從隱約的輪廓裡,找出巍峨堅硬的城牆和氣勢恢宏的皇宮。
她以皇宮為參照物,往旁邊的位置找去,很快就找到了文陽侯府的位置。
原本寬敞威嚴的侯府,如今也不過米粒大小,那困住她一生的地方,似乎在此刻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跳出侷限的束縛,原來外麵還有這般廣闊的天地。
從回京後就一直被陰雲籠罩的內心,似乎在這一刻被什麼東西撥開,有淡淡的溫暖的陽光灑落下來。
她微微揚起頭,嘴角抿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女孩本就生得嬌美奪目,如今似是散去眉尖鬱氣,讓她本就出眾的容顏,越發耀眼的讓人眼前一亮。
巴掌大的小臉上,細眉杏眼,顧盼生輝,眼尾微微翹起一點弧度,透著不自知的嫵媚,脖頸白皙修長,眸光清澈盈透,低首抬眸之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動人風情。
男人冷不丁瞧見了,不知想到什麼,連忙轉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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