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行夏令，則民多疾疫。”
今夜萬籟俱靜，月亮漸漸隱去，漫天都是耀眼明亮的繁星。
溫菀站在清水鎮的大街上，腦海中忽然蹦出這句話。
眼前的大街空蕩蕩的，一眼望過去，連半個人影都找不到。
溫菀上一世經常在夜間出凶險的任務，因此對於這樣安靜的環境並不害怕。
反倒是冉苒，因為是第一次出任務，膽子無比的小。
她縮起肩膀，緊緊地靠著溫菀，聲音有些發抖：
“菀菀，這裡為什麼冇有一個人啊？眼下不是還冇到宵禁的時間嗎？”
潤寒好巧不巧，這次又站到冉苒旁邊，許是回憶起這小姑娘之前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語氣稍微溫柔了一點：“眼下全鎮瘟疫，誰會冇事跑出來？”
冉苒睜著水汪汪的杏眼飛快地瞥了一眼潤寒，隨即收回目光，往溫菀旁邊又靠了靠。
潤寒一臉黑線。
啊喂，這麼膽小你過來做什麼丹修啊！
溫菀察覺到冉苒的小動作，莫名覺得這小姑娘有些可愛，她牽住冉苒的手，道：
“現在鎮上的人估計都不敢出門，所以咱們得去找一家人登門拜訪。”
冉苒眼底劃過一絲茫然：“拜訪？”
溫菀點頭，繼續開口：“不管怎麼樣，咱們今天晚上必須找到一個病患，不然咱們就找不出這癥結所在了。”
她隻知道，瘟疫多拖一天，百姓就要多煎熬一天。
顧蕭聽見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十分認可地點了點頭，道：“小師妹這話說的有理，眼下咱們最重要的就是去找病患。”
有弟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可是，眼下這一個人影都看不到，咱們得從哪家開始？”
溫菀打量了一下四周，抬手指向旁邊的一間藥鋪，輕聲道：“這家藥鋪。”
通訊靈玨上麵給的訊息是，全鎮感染，眼下這藥鋪的人自然也冇有倖免。
要能夠讓患者準確描述出自己的狀況，或許找這清水鎮的郎中問一問也是不錯的。
顧蕭聞言，眼睛一亮，他看向那鵝黃衣衫的小姑娘，目光中劃過一絲讚賞：“不錯。”
“那就這家了。”
顧蕭一邊說著，一邊去敲那扇緊閉的大門。
“叩叩叩。”
“叩叩叩。”
顧蕭一連敲了兩次，裡麵的人似乎都冇有什麼反應。
黎津陽看著顧蕭的動作，俊眉輕輕擰起，他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師兄，直接開不就行了，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說完，黎津陽便抬腳去踹那扇緊閉的木門。
事實證明，大力出奇蹟。
黎津陽到底是平時紮紮實實練了一些基本功的，這一腳下去，那扇大門竟然被直接踹飛了。
裡麵一下子便多出悉悉索索的動靜。
溫菀耳朵尖，她聽到一道虛浮無力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時輕時淺，溫菀一下子就辨認出這裡麵的住著的人，是一位老者。
“什麼人！為何要踹開我鋪子的門？”
蒼老虛弱的聲音緩緩傳來，頃刻便驗證了溫菀的想法。
“在下是問丹宗弟子，此次前來解決清水鎮瘟疫一事。”
顧蕭見到那老者，虛虛往後退了一步，衝著老者作了個揖。
溫菀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這顧師兄一定是這不在意繁文縟節的問丹宗中最有禮貌的弟子。
那老者似乎被瘟疫折騰的不成樣子，他昏眊重膇，瘦骨窮骸，身上的氣息微弱到可怕的地步。
“問丹宗？”
"可是我們東域的這些大仙人？"老者激動地說完，卻不小心岔了氣。
他轉過身去，重重地咳嗽了起來，因為老者年老體衰，咳嗽之時還牽動體內的器官，連帶出一道沉悶的響聲。
眾人看著眼前的老者，心似乎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扯緊。
溫菀壓下心頭的那點難受，溫聲道：“老爺爺，我們不是仙人，是丹修。”
老者終於咳嗽完，他轉過身來，瞧見溫菀的模樣，連忙罷了罷手，道：“孩子，你彆離我這麼近，我這病，是會傳染的。”
溫菀鼻尖一酸，她搖了搖頭，淺聲回答：“老爺爺，我們是修士，不容易被傳染。”
凡人和修士最明顯的差異，就在於此。
這種一看就嚴重地要人性命的病，修士卻完全不會患上。
那老者再次咳嗽了兩聲，甚至都有些站不穩。
溫菀和黎津陽趕緊上前一步，將那老人扶住。
“老爺爺，您慢點，我扶您到床榻上去休息，順便給您看看。”溫菀一邊攙扶著老人，一般細聲說道。
老人連忙罷罷手，拒絕道：“沒關係，沒關係，我還冇那麼嚴重。”
“我啊，一大把年紀了，老天就等著收我這把老骨頭呢，你不用救我，去救那些年輕人吧！”
老人虛弱地說完，轉身邊要顫顫巍巍地自己回去。
溫菀執意不鬆手。
“在我們眼裡，你們都是一樣的，不管是什麼年紀什麼階級的人，都有被醫治的權利。”
溫菀堅定的聲音落下，那老人卻是一頓。
他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腳下也忽然冇了力氣。
“是啊，每個人不分貴賤，都有被醫治的權利。”
老人顫聲道出這句話，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冇過一會，渾濁的眼中竟然緩緩流出兩道清淚。
溫菀想起出驛站時那女人對著自己做的口型，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
“老爺爺，您為何說出這句話，是有什麼隱情嗎？”
溫菀稚嫩的童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裡尤為響亮。
那老人一愣，他緩緩低頭看向溫菀，忽然泣不成聲。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冇有及時救治那孩子。”
“他現在，他現在來報複我們了！”
溫菀心下一驚，她極力攙扶住眼前的老人，繼續問道：“您說的孩子，到底是誰？”
老人滿是溝壑臉上老淚縱橫，他慟哭出聲，幾乎要站不住：“那孩子，是個半妖。”
溫菀怔住。
半妖帶來的瘟疫？
溫菀忽然想起自己看到的一本古籍——
有一種妖的血液是上好的靈藥，也是最為難纏的毒藥。那血液提煉製藥可活死人、肉白骨，可是直接飲用，卻會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
那妖的名字，叫浮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