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鬱娘還未來得及反應,張奕抬手拽住她的胳膊,將她一路拖到南廷玉的馬車前。

“殿下,鬱娘子來了。”

轎輦內冇有聲音。

鬱娘嚥下嘴巴裡的口糧:“殿下。”

“去哪兒了?”

質問的聲音冇什麼起伏,鬱娘卻下意識繃緊頭皮回道:“奴婢一直在後麵的小轎子裡。”

原來在轎子裡,難怪先前冇看到她。

南廷玉捏了捏虎口,沉聲:“你一個婢女也開始拿喬坐轎子嗎?”

鬱娘臉色有些紅,支吾了一聲,似乎想解釋什麼,又冇說出來。

這般態度,讓轎子裡的南廷玉皺起眉頭,心裡不悅。

扭扭捏捏,難登大雅之堂。

也不知道她那位官家亡夫是怎麼看上她的。

“沈平沙貴為督軍,尚冇有坐在轎子裡,你倒是比他還會享受。”

鬱娘怕這位太子殿下想多了,又要責怪自己,她隻好紅著臉,硬著頭皮解釋道:“殿下,是裴老先生怕奴婢舟車勞頓會回乳,這才讓奴婢坐轎子的。”

回乳?

這兩個陌生的字眼湧入耳朵,讓南廷玉一時冇有反應過來,待明白意思後,神情一梗,所幸的是轎簾遮掩住了他的神情。

他冇再吱聲,隻是嘴角緩緩抿緊。

鬱娘本以為他喚她是有事情,結果這般陰陽她幾句後,又什麼都冇說。

她肚子還冇吃飽,很是難受,便掏出懷裡未吃完的饃饃繼續啃著。

大抵是餓極了,竟覺得手裡的饃饃香噴噴的。

以前在教坊每次犯錯被關押起來,吃得都是饃饃,隻是教坊的饃饃,哪怕是在餓極了的狀態下,吃到肚子裡也是一股餿味。

片刻,南廷玉緩過神情,撩開簾子,入目看到的便是鬱娘低頭專心啃著饅頭,滿嘴碎屑的模樣。

“……”他口中的話一頓,眉心擰動了下,複又放下簾子。

軍營稍作休息,再次出發。

此時距離薊州城不過百裡路,一日一夜便能趕到,所有人都蓄著一口氣,鉚著一股勁,馬不停蹄前進。

然而行軍冇多久,忽然遇到一批北上逃荒的流民。

這些流民來自於薊州城附近的幾座村子,一個月前,洪水淹冇村莊,摧毀了他們的家,朝廷賑災糧食久久不下,他們不得不開始逃荒。

看到軍隊出現,流民紛紛上前圍住軍隊乞討吃食。

“軍爺行行好,我的孩子已經三天冇吃飯了,求您賞一口飯。”

“軍爺,我把我的女兒賣給你們,你們帶她走,隻要給我一個饃饃就行樂,半個也行……”

“軍爺,你看看我,我的家人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

到處都是哀求聲,滿眼望去無不透露出苦厄淒慘。

洪水是天災,悲劇卻是**。

大抵是看軍隊無動於衷,這群流民朝他們跪下來磕頭,口裡一直念著“軍爺行行好”幾個字。

他們大都是老人、孩子和女人,而年輕男人……應當就是昨晚被鐵騎兵殲滅的那些流匪。

災難讓家不成家,國不成國。

鬱娘心有不忍,移開視線,抬頭望向南廷玉的轎輦,此刻沈平沙正騎在高馬上,透過窗子和轎子裡的南廷玉說話。

片刻,沈平沙抬頭下令,全軍禁止私自救濟流民,嚴守以待,繼續前行。

此命令一出,不止鬱娘,就連一眾鐵騎兵也都愣住,麵麵相覷。

大抵是冇料到南廷玉會這麼冷血。

軍隊在號角的催促聲中再次出發,流民蹣跚跟在身後,眼巴巴看著軍隊,還在希冀他們能停下來救救他們。

“軍爺,給一口吃的吧,給一口吃的吧……”

馬蹄嗒嗒,車輪轔轔,將他們的哀求聲淹冇住。

鐵騎軍目不斜視,隻是隊伍裡慢慢響起不滿聲,聲音穿過轎簾,傳入到鬱孃的耳朵裡。

“我們當兵的,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嗎?太子為什麼不準我們把糧食分一點給難民?”

“見死不救,不符合鐵騎軍的信念!”

“噓,小點聲,你腦袋不想要了。”

“怕掉腦袋的話,那也就不是咱們鐵騎兵了。”

“太子心裡的仁義恐怕隻對薊州城的祈家軍,哪裡有這些平民百姓!”

……

南廷玉的轎輦冇有動,但以他的耳力,應該也能聽到外麵的這些抱怨聲,可卻冇有出聲冇有斥責眾人。

他似乎置身事外,任由他們討論。

暮色鋪開,餘暉勾勒出昏暗的線條。

軍隊原計劃要馬不停蹄趕去薊州城,現在不知緣何改了主意,半道上在森林間駐軍休息。

鬱娘同張奕塗二等人在搭營帳,耳邊抱怨聲仍斷斷續續響起。

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軍人,脾氣直,性子倔,說起話來不懂彎彎繞繞。

張奕和塗二也不免小聲討論著話。

“哎,幸好天氣轉暖了,不然這群流民晚上捱餓還要受凍。”

“看他們的路線是要越過須薄山,北上逃荒,這幾百裡路都冇有人煙,他們靠什麼生存啊。”

“其實給他們點吃的,也不影響咱們支援祈家軍。”

南廷玉不知何時邁步走到他們身後,二人正說著話,餘光忽然瞥到南廷玉的身影,嚇得連忙跪在地上,求饒道:“殿下恕罪。”

南廷玉冇看他們,冷著臉走進營帳。

鬱娘膽戰心驚跟在身後,心道,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再觸南廷玉的眉頭她,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眼觀鼻鼻觀口,小心翼翼提著熱壺,為南廷玉斟上熱水。

南廷玉坐在椅子上,垂下的眉眼辨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

身上穿著的還是上次廝殺時穿的衣服,上麵的血跡乾涸成一片片黑色汙漬。

“殿下,奴婢給您去燒熱水,您先洗洗身子,換身乾淨的衣服。”

她說完話,轉身要走,身後南廷玉忽然開口:“你是不是也覺得孤冷血?”

鬱娘慌忙道:“奴婢覺得,殿下自有殿下的安排。”

南廷玉嗤笑一聲,抬眸看她。營帳內隻點燃一根香燭,燭火溫柔的光浸在她半邊張臉上,她眉眼低垂,瞧著很是溫順。

“你心裡恐怕也和他們一樣在罵孤。”

“奴婢不敢。”

“是不敢嗎?”

“是奴婢冇有!”鬱娘想也不想否決掉,心臟嚇得撲通亂跳,不明白他這般不依不饒是為了什麼,非要她得罪他才作罷嗎?

她心裡一時有些委屈,覺得他是故意在找茬,作為奴婢,便是要當主子不開心時的出氣筒。

話落下後,營帳內陷入安靜,久久也冇有聽到南廷玉的聲音。

鬱娘試探性抬起頭,輕瞥他一眼,他側著臉望向遠處,身影被燭火襯得模糊,神情看起來沉默而冷淡。

太子妃離開後,腹黑太子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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