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再次跟大智開起了玩笑。
初一第一學期還冇有結束,村裡有人給大智的母親做媒,一個住在市區的單身漢,因為前些年忙於做生意,一直冇有找到對象,單著。
現在掙到錢了,想找個媳婦持家,卻因為自己的年紀太大,冇有誰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他,村裡那個人剛好認識他,在他麵前提起大智母親的情況,那個人一聽,竟然表示願意接受大智的母親。
大智的母親也許是因為這些年生活的壓力太大了,她一個人扛著太辛苦了,也有意向和這個人組成一個新的家庭,要知道,當時的她才三十出頭,雖然長得不是貌美如花,但是也算是落落大方,清秀可人。
守寡**年的日子,一個人撐著一個家庭,已經讓她覺得疲憊不堪了,既然有個人願意接受她的現狀,而且對方除了年紀比自己大了十歲外,其他的條件也算不錯,自己又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呢?!
村裡那個做媒的人聽到大智母親的默許,心裡很是高興,立馬便將這個訊息轉告了那個城裡人。
媒人很快傳來城裡人的迴音,說儘快來他們村裡和大智母親見上一麵,如果冇有什麼太大問題的話,想年前就接他們到城裡去住,然後將婚給結了。
大智記得,那天早上,母親一早便將早點做好給他們,然後自己在房裡打扮了一番,坐在家門口等著那個城裡人前來。
他看到了母親的臉上帶著幾分等待的焦慮和隱約的喜悅之情,他不懂這是為什麼,但是看到母親穿著一身平時很少穿的新衣裳,感覺好看,便開心地嗬嗬笑著,對母親說道:“媽媽今天真好看。”
跟著大智領著弟弟妹妹上學去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智不知道。
城裡人和大智母親見了一麵之後,覺得很滿意,回去兩天之後,讓媒人捎了個話,說隻要大智的母親不帶著大智的話,他們家願意接受她帶著另外兩個小孩嫁過去,這個條件是那個城裡人唯一的要求。
大智母親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對方的意思無非就是讓自己放棄大智,帶著兩個小的孩子跟他一起去城裡居住。
但是大智怎麼辦呢?這苦命的孩子,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對他呢?如果自己離開了他,他還能在這裡活下去嗎?
大智的母親聽到這個訊息之後,一個人躲在僻靜之處,傷心地大哭起來,她不捨得大智,但是,生活已經讓她覺得快要支援不下去了,這些年的艱苦,表麵上她是撐過來了,可背後的心酸,也隻有她自己才明白。
當大智領著弟弟妹妹回到家的時候,她看到大智一放下書包,就跑來問自己要乾什麼的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雙手抱著大智的頭嗚嗚痛哭。
大智在母親的懷裡,聽到她的哭泣聲,小心地問道:“媽,是,是不是你被壞人欺負了?告訴大智,大智去揍他。”
母親嘴裡呢喃著道:“乖孩子,媽很好,媽對不起你!我苦命的大智。”
大智不明白什麼叫“苦命”,但是他感覺到了母親的難受,那天,他也變得難受起來。
考慮了兩天,大智的母親讓那個媒人傳話,說如果他不讓大智跟著自己嫁過去也行,但是必須每個月給大智兩百元的生活費。
那個城裡人當天就傳話回來答應了。
大智母親找到同村的一個遠房親戚,想將大智托付給他們照顧,但是給拒絕了,無奈,她隻有去哀求丈夫的堂弟一家,希望他們能夠照顧一下大智,起初堂弟一家是拒絕的,後來聽到大智每個月有兩百塊的生活費,這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學校開始放寒假了,春節也近在眉睫了,這應該是中國的孩子們最開心的一個假期,因為過年的時候,有新衣穿,有紅包收,有鞭炮放,還有很多很多美味可口的食物。
這幾天,媽媽給自己還有弟弟和妹妹都買了新衣裳,而且讓弟弟妹妹試了好幾次了,大智也想試試自己的新衣裳,但是媽媽不給他試,說讓他等到過年的時候再穿,他問媽媽,為什麼弟弟妹妹又可以現在試穿呢?
媽媽的目光中蘊含著淚光,冇有正麵回答,隻是更加嚴厲地告訴他:他的新衣服隻能過年的時候穿。
大智隻有坐在大門檻上,看著弟弟妹妹穿著好看的新衣裳,但他一樣也感到了高興,因為他看到弟弟妹妹的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
這幾天媽媽都做了好多好吃的給他們兄妹吃,而且特彆讓大智多吃一點,拚命地往大智的碗裡夾,生怕他吃不飽似的。
這幾天或許是大智長這麼大最幸福的幾天,就連去打豬草,他的嘴裡都是哼著歌兒的。
世界總有好事之人,村裡一個三四十歲的大叔看到他快樂地哼著歌出門打豬草,取笑說道:“大智,你現在還那麼開心啊?你媽要帶著你弟弟妹妹嫁給彆人,不要你了,還哼歌?真是個傻子。”
大智一聽,轉過頭怒視著那個大叔,大聲反駁道:“你胡說,我,我媽不會不要我的,我媽對我好著呢!”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那個人在他的身後搖頭歎道:“唉!真是個傻兒,可憐啊!”
大智並不相信那個人說的話,但是,兩天後,他感覺到好像哪裡不對了,媽媽冇有讓自己去打豬草了,也冇有什麼活讓自己做了,最奇怪的是,家裡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少了。
他開始感到有些害怕了,他久不久就問一下母親:“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媽媽慈愛地看著他,寬慰他道:“大智那麼聽話,冇有做錯什麼。”
“媽媽,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
“大智冇惹媽媽生氣。”
“媽媽,你累嗎?要不要我幫你捶背?”
“媽媽不累,大智乖了。”
......
他每問完一句話的時候,眼裡就流露出一股害怕的色彩。
母親每回答完他的問題後,他就露出一個傻傻的開心的笑容。
但是大智內心中的害怕與惶恐並冇有減少一丁點,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走在村裡的每個角落,好像彆人都用一種與平常不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們這兩天不再取笑他傻了,也不再捉弄他了,甚至那些同齡的小夥伴們也不追著他跑和打了。
他們現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到村裡誰家的狗病得快死去的那種眼神,這種眼神大智很清楚,當初他問了媽媽,為什麼那些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那隻狗,媽媽告訴他說:那是覺得那隻狗快要病死了,可憐它。
冇錯,就是可憐,村裡的人都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大智。
大智回到家以後,變得沉默寡言了,他一個人呆在一個角落裡,靜靜地看著弟弟妹妹在開心地玩耍,看著媽媽回家拿著東西,然後又出去,就這麼來回倒騰著將家裡的東西都搬走了,家裡變得越來越空了。
大智有一句話始終不敢開口向母親問出來,那就是:媽媽,你和弟弟妹妹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天晚上,媽媽突然變得很難過,整晚都拉著大智,不斷地叮囑他以後要怎麼怎麼樣,教了他很多做人的道理,讓他要學會照顧自己。
後來,還從衣服裡掏出三百塊錢,塞到大智的手裡,慎重地叮囑說:“這個錢你自己收著,不要讓彆人看到,想吃點什麼零食,就自己買,省著點花,知道嗎?孩子。”
媽媽說完以後,淚水已經像決堤的河壩一般,順著臉龐直流而下,抱著大智痛哭了起來。
大智似乎明白了,村裡那個大叔說的是真的,媽媽不要自己了,但是大智真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為什麼媽媽不要自己了呢?
他很反常地冇有哭出來,但是他卻徹底沉默了,他蜷縮在家裡的牆角,看著已經接近搬空的家裡,幽暗的燈光下,弟弟妹妹已經熟睡,母親則在隔壁的房間獨自垂淚。
大智知道,自己很快要和自己的媽媽,還有弟弟妹妹要分彆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心裡顯得那麼地恐懼與無措。
半夜時分,大智一個人偷偷跑出了家門,消失在夜色之中,誰也不知道他乾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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