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力倒是不差。”女人風情萬種的笑了起來,想來當年定是個萬裡挑一的美人兒。“可這兒,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鶯歌嚥了下口水,抬手就指著那頭:“胡說,剛剛我還看到有個要飯的進去了呢。”怎麼乞丐可以進去,她家小姐反而不能進了?
女人的輕羅小扇一轉,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眼睛長睫彎彎,動人心魄:“客人有所不知,我們這兒,上至皇親國戚、下至乞丐流民,三教九流你都能找到,可是——”她頓了頓,“要進這個門,你得有資本。”
資本是什麼,鶯歌想到的無非就是錢權財力。
慕沉川悶著腦袋就從那臟兮兮的袖子裡掏了半日:“小女子是來求財的。”她手中的東西也同樣覆著破布,隻露了個邊角。
老闆娘看到了,詫了半分,抬眼彆有深意的瞧了慕沉川一眼,這才站起身俏生生的轉了個圈兒,那小裙襬開的像多盛大的牡丹花,她巧笑嫣然:“那麼兩位客人,敬請自便。”
她話畢,已經消失在周遭的人海之中,來來去去都是花天酒地之人,哪裡還有那風韻女人的半點身影。
這裡是花樓,是賭場,是酒窖,是錢權**最為濃烈之處,是黑暗的,是光明的,是你最難以想象得到的繁華血性之地。
你看的到的任何交易在這裡都能找到,慕沉川選擇來到珍饈館,也是想碰個運氣。
“小姐,你不會覺得這裡有你可以買到的解藥吧?”鶯歌一雙眼都快看不過來了,美人如雲,公子如玉,舉杯交盞觥籌交錯間,簡直比皇宮的夜宴還要熱鬨幾倍,她是看的一愣一愣,雕梁畫柱,縈輝交頂,如同用黃金和珠寶堆砌出來的鏡宵碧玉樓。
簡直,顧盼生輝!
就連慕沉川這參與過太後華燈筵的人都要忍不住讚歎驚豔,這人群中不乏奇裝異服者,可見哪怕是北魏以外的外族旅人都對這個“珍饈館”格外珍愛。
鶯歌一路上聽了些許慕沉川和謝家王爺的交易,她家小姐說,德妃娘孃的毒不需要解藥也能一試。
為什麼?鶯歌還是滿臉的懵逼糊塗。
慕沉川卻整著一個“死馬當活馬醫”的臉說:“孔雀厘聽說過嗎,那是一種礦石,少量攝入會引起中毒反應,吃的多了反而可能不死。”
“哪、哪有這種東西!”鶯歌連連大叫,什麼毒吃多了反而死不掉,那叫什麼,以毒攻毒嗎?
慕沉川嘿嘿一笑,眼睛卻不停歇在周圍人的身上不斷打量:“因為毒性小的話隻能作為慢性毒藥來致人死地,如果短時間內攝入……”慕沉川看著鶯歌一臉懵逼就覺得如何解釋都是白搭,孔雀厘並不會一下致人死地,但這種礦石若是一下子攝入過量就會刺激胃內運動反倒能一下將已經吃下去的東西全部給吐出來,所以人反而冇了事,休養變好——催吐。
她想要的不過是這個效果,德妃的狀況按照謝非予所說,也絕不是什麼普通毒物——入了夢魘,這是謝非予端端親口所說,唯獨這幾個詞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夢魘,是幻覺。
一種致幻的毒藥。
顯然這毒物不會一下要人性命,誠如她所說,下毒者要的是德妃的孩子而不是德妃的性命,那指骨泛白指甲淤青很可能是因為毒素怪異的沉澱——
“小姐,鶯歌不是很明白哎,”鶯歌舔舔唇角,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慕沉川,她從來都不知道她家小姐怎麼腦袋瓜子突然變的這麼靈活,連自己都跟不上她的思維了,“你說的那種孔雀厘如果是一種礦石,那這裡,能買到嗎?”
鶯歌看來看去都是鶯鶯燕燕脂粉味兒的濃烈。
“不是買,”慕沉川敲敲她的腦袋,“如果運氣好,我們可以換到。”
換?
鶯歌更加不理解了:“誰會把大石頭帶出來交換呀……”鶯歌雖然嘀嘀咕咕的,可是眼睛不停歇,這裡比她一輩子見過的金碧輝煌還要奪目百倍,也不知道這“珍饈館”究竟是哪位高人所開設的,“還是你覺得它會擺在那兒,任你挑選?”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整個皇宮裡都找不到的礦石解藥,能在珍饈館找到嗎?
她腳步冇停,手臂已經被慕沉川一個用力抓住了。
“孔雀厘在北魏冇有產出地,更無人敢拿來明碼標價,所以它不在那些以物易物裡,而是在……”她唇角都要笑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熙熙攘攘人群中幾人,“而是在他們身上。”
這就是謝非予所謂的,快馬加鞭八百裡也不可能找的到的原因,孔雀厘的產地乃是西夜,且開采權隻拿捏在王公手中。
鶯歌順著眼望去,那是幾個華服男子,金冠玉帶倒不像是北魏人,滿眼的金珠美人都未入那些人的眼,他們一行五人且看且走。
為首的男人時不時朗笑而駐,對身後四人念唸叨叨倒像是個不遺餘力的解說員,稍微靠近一些就能聽的清楚,即便身處如同鬨市,那人的聲音也清清亮亮彷彿林間落下的細泉水流。
“這北魏王都除了金鑾高峨恐怕隻有珍饈館的藏品能入得了人眼,可彆說我眼高於頂,九五之尊後宮佳麗雖有三千卻也不及此館嬌娥。”他的言論多的是調侃之意,“這次回去,也該給那幾位大人好好說說瞧瞧。”他邊說邊笑如同玩笑,順手就拿起一旁架上的骨笛把玩了一手。
好東西。
“公子。”他身後的人突的出聲稍有收斂的警覺。
“嗯?”為首的華服男子駐足一停就瞧見了自己身前站著的人。
可不就是慕沉川和鶯歌小丫頭,兩個灰頭土臉好似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跑出來的“小叫花子”似的,臉上有著笑眯眯的諂媚笑。
那華服公子隻覺得有趣,他看著攔住自己的慕沉川:“這位姑娘……”他冇忍住,當真笑出了聲,“可是看中了此物?”他翹了翹笛子,就擱上了架。
“不,”慕沉川笑嘻嘻的一雙眼直盯著華服男子,“我要的是你這衣裳。”她一點也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
“放肆!”那男人冇在意,倒是身後跟隨的四人怒不可遏了。
男子阻止了那幾個隨從,更是笑盈盈的:“你要我這身衣裳不難,你有什麼可換?”在這珍饈館,最不應該出現的就是“放肆”兩字,在這個地界,是人還是物,都是可易換之物,隻要你給的起價碼,得了人同意,尋歡作樂,隨時奉陪。
慕沉川就在身上的破爛衣服裡翻了翻,把方纔一直緊緊抱在懷裡的東西丟給了男人。
男人還未表態,倒是身後幾個隨從大吃了一驚:“公子……”
男人一擺手,看著懷裡的那一串葡萄,好傢夥,但凡有點眼力都能知道這是西夜國的珍寶,酉金鑲碧玉上綴合離朱櫻,他臉上驚訝卻還掩飾的好:“這是西夜國皇親國戚纔可配有之物,西夜二十年間唯向北魏饋贈過羅漢一十八尊,你是從何得來?”他的口氣帶了幾分審視。
這個小丫頭,看起來可不像是北魏的皇室,又怎會有這等器物,那是國家情誼之物,放在屋子裡供奉起來都不嫌過,竟叫這小女子拿來煙視媚行花天酒地的地方換一件衣裳。
可有這等道理!
“入得了你眼就換,入不了便作罷,”慕沉川不願和他說言,多說多錯,她現在是求急,“這珍饈館裡可冇有追根究底、追本溯源一說吧。”
那華服公子被噎了一口,啞口無言。
“好。”男人泯了下唇角,他將玉雕朱櫻的葡萄扔回慕沉川懷裡,“我可以答應你。”他身後的隨從一副吃了驚的表情,正想要上前來阻止男人的作為,卻聽聞繁華之門處“呯”的下,一小隊人馬就衝了進來——
頓時女人的尖叫和男人咋呼聲就充斥了整個大廳。
花香、酒香、胭脂香,都被這破門而入的冰冷鐵器給戛然而斷。
這一廂不由分說衝進來幾十個……家丁?
慕沉川咋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圍的人都火速的退到了一邊,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哪來的那麼多凶神惡煞的家丁?
“都給本少爺站好了不許動!”為首的是個胖男人,粉頭油麪的,年歲看起來不大,約莫十七八,腰間扣著一把玉器大寶劍就頤指氣使的,活像自個兒是個封山的皇帝。“把老闆娘給少爺我叫出來!”他扯著大嗓門就喊。
慕沉川眼角一抽。
踢、踢館?
她長那麼大還冇見過真有這檔子事。
“這麼多年來,還冇聽說有誰敢惹到珍饈館的地盤上。”慕沉川耳朵尖就聽到身後那男人譏誚的輕笑,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為那個“膽大”的胖子叫好,反而有些默哀。
“喲,好多人,”周圍的人咂著嘴,聲音裡不免有興奮也有驚嚇,“你們看你們看,居然還提著刀……”可把那些衣衫不整杯酒觥籌間的美人兒們嚇的花容失色。
七嘴八舌的喧鬨讓整個場子都轟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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