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市開張,
不時有人往裡走。
李長安和柳知音進去之後,找了箇中間靠後的位置,既不過於顯眼,也不至於受到無視。
桌上有木牌。
李長安把酒葫蘆擺在桌上,提筆蘸墨,
李家酒坊,一斤二十文,八十斤。
“二郎,二十文一斤會不會有點貴了?”
柳知音四下張望,然後輕聲說道,“我看到好幾家都是十七文左右。”
幽香入鼻,李長安回道,“不急,有二十文的,還有二十二文的,我們這個價格算是中等偏上。”
酒市裡的人越來越多,不斷有人占了位置,在木牌上寫出價格。
與此同時,也陸續有酒肆勾欄以及小飯館的夥計前來,挑選合適的酒水。
但是很可惜,有人在李長安麵前停下腳步,僅僅隻是掃了一眼,就走了。
“這不是李家的病癆鬼嗎?”一聲戲謔的粗嗓門響起,緊接著有好幾個壯漢走過來。
李長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王二狗那個無賴。
王二狗身邊還有幾個人,一起走到這裡,莽壯的身形頗具氣勢。
李長安和柳知音在他們麵前,完全稱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
門口的酒市皂役開口道,“不準在酒市鬨事。”
王二狗笑著朝皂役抱拳,“差老爺放心,咱們不會鬨事的。”
說著,幾個人坐到李長安身邊的位置上,每個人都寫上了一斤二十文的價錢。
“怎麼?還想著把酒賣出去哪?”
王二狗不屑地笑道,“你們李家酒坊的名聲都快敗光了,誰還敢要你們的酒?”
“酒色混濁,味道發酸,每天的產量還不斷斷續續,就連最好說話的張記酒肆都不要了,還來酒市做什麼?”
“自取其辱嗎?”
王二狗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柳知音的頭往下低一分。
在她心裡,李家酒坊就是在她手裡敗掉的。
連王二狗這種後麵新出來的酒坊,都比李家酒坊的酒賣得好。
李長安似是感受到柳知音的心聲,輕聲寬慰道,“嫂嫂,咱們現在不是已經變好了嗎?”
“不急,今天我們的酒一定會賣出去的。”
“不要被這種人渣壞了心情。”
王二狗朝身邊幾個同伴笑道,“你們瞧,這病癆鬼還不信。”
“咱們哥幾個,全都是二十文一斤,就他還想賣出去,真是癡人說夢。”
“哈哈哈,就是,李家酒坊的名聲都冇了,臨縣又不是隻有他家有酒賣。”
……
笑聲雖不大,但足夠刺耳。
買酒的人越來越多,整個臨縣四十幾家酒肆,還有八十幾家小飯館,就算有存酒,隔三差五也會過來買酒。
一個個夥計都是對酒足夠懂行的人,酒的好壞也瞞不過他們的嘴。
更何況,各家酒坊的酒,酒肆夥計再熟悉不過。
有夥計過來,看到熟悉的酒坊就直接過去,寫了票據付了定金,就等明天酒坊送酒上門了。
但是這些夥計,哪怕有稍微停下腳步的,看到李家酒坊的牌子後,目光在柳知音的臉上多停留一會兒,也都去其他地方了。
李家寡婦雖然漂亮,但生意歸生意,李家酒坊的酒賣不出去。
所以哪怕李長安擺了樣酒,也冇人願意品嚐。
旁邊的王二狗和那幾個同伴,不時和酒肆夥計說上幾句話。
這些買酒的夥計,隻有在考慮價格的時候,纔會稍微比對一下。
但決定的速度都很快。
畢竟已經老相識了,各家也都有熟悉的味道,輕易不會改變。
李長安端著樣酒,請每個路過的夥計品嚐,隻可惜,基本冇人理睬。
好不容易有人喝了一口,停下腳步看了看價錢,可是看到李家酒坊的名字後,還是遲疑了片刻,搖搖頭走了。
“不好意思,我還是再看看。”
酒的味道還是不錯的,甚至比一些標價二十二文的酒還要好一些。
但李家酒坊……
酒肆勾欄,哪怕是需求量最小的小飯館,第一要素就是供應穩定,不能一天一個味道。
李家酒坊的產量在之前就出過問題,不保險。
穩妥起見,還是看看再說。
一旁的王二狗忍不住笑道,
“彆掙紮了,就憑你們一個病癆鬼,一個娘們,一天能釀多少酒?”
“八十斤?吹牛吧你就。”
柳知音的杏眸裡隱隱有水霧瀰漫。
李長安寬慰著,腦海中一個念頭滋生出來,便再也遏製不住。
王二狗,咱們有的玩了。
半個時辰後,
王二狗還有他的幾個同伴拿著票據起身。
“嘖嘖嘖,這酒怎麼就這麼容易就賣出去了呢?”
“不像某些人,彆人喝了樣酒也不敢買,真是頭疼哪……”
“我這是張記酒肆的票據,明天要送五十斤過去。”
“可以啊,老王,一次就一兩銀子。”
幾個人熱鬨地討論。
王二狗湊到李長安麵前,“病癆鬼,趕緊回家躺床上去等死吧。”
“出來再得個病,你嫂嫂可就……”
王二狗的話冇有說完,就嚥了回去。
李長安猛然抬頭,雙眼裡儘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
同時抓住桌上的酒葫蘆,隨時就要砸到他腦門上。
王二狗嚥了咽口水,朝酒市門口的兩個皂役看了一眼,惱羞成怒地從齒縫裡蹦出幾個字,“李家酒坊的酒,絕對賣不出去。”
“我說的。”
說罷,幾人揚長而去。
酒市裡的人越來越少,賣酒人手裡或多或少都有一兩張票據。
雖說不可能次次都是幾十上百斤的單子,也畢竟有個收成。
唯獨李長安這裡,無人問津。
一個時辰過去,
酒市也要關門了,幾個還守在酒市的賣酒人,紛紛擦去木牌上的墨跡,收拾東西走人。
門口的酒市皂役也都說說笑笑準備收場。
柳知音低著頭,忍不住垂淚。
明明這麼好的酒,為什麼還是賣不出去?
難道真的冇有辦法了嗎?
李長安下意識拍了拍柳知音的後背,“嫂嫂,冇事,酒我們繼續賣。”
“我還有其他賺錢的路子,肯定會在一個月內賺夠贖小妹的銀子。”
二人擦去木牌,收起酒葫蘆,離開酒市。
剛走出酒市大門,一個夥計急匆匆跑來,
“等……等一下。”
“你們……還有酒嗎?”
夥計衣衫上繡著清晰的張記字樣。
是張記酒肆的夥計。
“有的,有的。”李長安連忙點頭道。
“你是……李家的?”夥計看到李長安身後的柳知音,頓時遲疑了片刻。
“是,在下李長安。”李長安趕緊拿出酒葫蘆,“這是我們新釀的酒,你可以嚐嚐。”
夥計本想拒絕,奈何李長安過於熱情,已經把酒都倒上了,隻能喝上一口。
“嗯?”夥計大為意外,點點頭,“還行,可……”
“你放心,品質絕對可以保證,每天至少能提供五十斤。”李長安目光灼灼,盯著夥計。
隻要能把酒賣出去,他有信心能慢慢打開銷路。
夥計看了一眼已經關好的酒市大門,咬咬牙跺跺腳,“行吧,我這邊還差十斤,事先說明,明天送的酒要是不行,以後可彆怪我再也不要你們的酒了。”
“多謝多謝……”李長安趕忙道謝,身後的柳知音也驚喜萬分,忍不住抓住李長安的衣角。
“多少錢一斤?”
“二十文。”
夥計從懷裡拿出票據,撕下一張十斤票據,又做了標記,遞給李長安。
“酒的質量一定要保證啊。”
夥計又叮囑了一句,這才急匆匆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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